但不论是哪种情况,在这个时候急着出来,都是为了见到自己一直想见的、挂念的那个人,确认对方是否安好。
哪怕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也没关系。
狭长的走廊里充斥着无数的笑容与眼泪,或是亲朋相拥、爱人接吻;又或是生离死别、撕心裂肺……
人类浓烈的悲欢里,天狼只顾着拨开一个又一个挡在自己身前的人,一路向外跑去。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路上,无数居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终于,在记不清一路向外跑了多远后,避难所的大门出现在了他面前。
出口处遥遥的光亮透了进来,天狼加快脚步奔了出去,人造太阳的阳光照在身上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眯了一下眼。
十三天前,在人群即将全部进入避难所的最后时刻,虫群突破了人类士兵的防线。混乱之中,避难所的大门不得不临时关闭,最终造成了四人死亡,二十余人受伤。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而此时此刻,地面上的黏液和鲜血已经尽数干涸,尸体已经被清理了,地上只剩下一些虫类的断翅残肢。
大街上空无一人,明媚的人造阳光下,触目却皆是萧条。原本热闹繁华的街道现在只剩下一片寂静的狼藉,被踩坏的眼镜、手提包、孩子的玩具……各种各样的东西掉了一地。
它们或许曾有过很重要的意义或是价值,但此时此刻,在沾着鲜血和尘土的脚印之下,都变得不值一提。
天狼没有过多停留,只稍稍一顿,便加快脚步,继续向前跑去。
他不知道楚霁现在在什么地方,事实上,对这座堡垒的大多数范围,他都并不熟悉。
他最熟悉的,除了诊所之外,只有楚霁的家。
……他和楚霁的家。
他一路步履不停地向着他们的家跑去,跑到家门前时,忽地顿住了脚步。
门上那把被他咬坏了的锁早就被楚霁叫人来修好了,此时此刻,那道门却没有彻底关上,而是开着一条很小的缝。
是之前他们走的时候忘了关好,还是在这场持续十多天的混乱里,被什么别的东西破坏了?
……又或者说,是楚霁正在家里等着他?
最后一种可能在脑海里生根发芽,挥之不去,天狼的呼吸和心跳重新开始加速,他推开门,快步向着屋内走去。
屋子里看上去和日光节那天早上,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分别。
天狼还记得那天早上,他兴冲冲地叫醒了楚霁,然后被那人握着尾巴根,恶劣地调戏了一通。
那是气泡垒一年里最盛大的一天,他们一起洗漱收拾,一起在床上玩闹,出门前,还接了一个极为深长的吻。
滚烫的思念灼烧着他,天狼一步步急切地走向卧室,然后在推开门的那刻,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卧室的窗帘没拉,明亮的阳光从窗户间透进来,把整间卧室都照得温暖敞亮。
楚霁躺在床角的位置,阳光的一角静静淌在他的手腕上,他手里握着通讯器,就这样睡着了。
他身上还穿着军装外套,哪怕在睡眠中,眉头也微微皱着,看起来十分疲惫。
天狼猜测他应该是回来拿某样东西,却因为太累太困了,一不留神就这样倒在床角睡了过去。
这么想着,他把脚步放到最轻,一步步走了过去。
十多天不见,楚霁比之前更瘦了,脸上的阴霾也比之前更加明显。凑近之后,天狼还在他身上闻到了很浅淡的、和药味混在一起的血腥味。
他不知道这十多天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他看着楚霁现在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又麻又疼。
楚霁睡得很熟,甚至对他的靠近一无所觉。
天狼站在床边细细看着他,忍了两秒,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弯腰抱了上去。
……明明之前他从冰原上一路到气泡垒来找楚霁,他们分开的时间比现在更久,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却比之前那次更加思念楚霁。
或许是因为他们同床共枕、彼此相依地度过了一段很好的时光;又或许是因为他身处人类之中,真真切切地经历过一场人类的浩劫,心里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触。
总而言之,此刻各种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他只觉得自己的胃里好像关着一群蜜蜂,一边蛰得他的胃一阵阵发疼,一边震动着翅膀,想要从喉咙里飞出来。
在被他俯身抱住的那一刹,楚霁促然睁开了眼。
身体的战斗本能让他的双腿瞬间绞住天狼的后颈,以雷霆之力将对方掼倒在地,与此同时,腰间的枪在瞬间拔出上膛,等天狼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把枪的枪口已经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天狼的肌肉在极短的时间内绷成一块硬铁,某种深入骨髓的危机感瞬间掇住了他,让他差一点忍不住反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