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父亲,沈骄眼眶酸涩。
他低头,看向遍布茧子的双手。
曾几何时,川齐皇族都要给沈氏三分薄面,沈小公子备受宠爱,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养大,如今却落得个不得不寄人篱下的局面。
沈骄恨,恨身不由己,恨那些夺走自己一切的人。
见他如此,齐雍也不再提起,只说:“沈兄忠君,最后却落得个如此下场。”
当初沈氏兄弟的父亲于雪封大军压境下拼死抵抗,又令一队人马护送储君和自己的儿子们从秘道悄悄离开,自己却一把火烧了宫殿,士兵们只寻找到了几具枯骨,有一架骨头上还有川齐太子的信物。
至此,尘埃落定,人证据全。
他叹了口气:“我川齐江山,何时才能物归原主。”
齐雍咬牙切齿:“若非当年傅疏从中作梗,我川齐子民也不会流离失所,如今死的死残的残,可怜——”
他说:“可怜我主生不逢时。”
沈骄说:“储君必不会忘记家国仇恨,雪封太子愚蠢空浅,雪封易主只是时间问题。”
“不。”齐雍眼神复杂地看向窗外,今夜云遮天幕,但唯有一颗星星始终伴随着月亮,亮的惊人。
“傅疏不除,我主长忧。”
“义父的意思……”沈骄眼波流转,想起临行前夕兄长交代:切莫不可与渐眠正面冲突,明哲保身,再寻机会。
沈骄仍记得,兄长脸上的关切不似作假,但再次提起渐眠时,却没有了先前的厌恶。
那是……
沈骄形容不出来,只知道兄长变了,这种从未在兄长身上出现过的变化让他不安。
齐雍摇了摇头:“先寻机会,除掉傅疏。”
沈骄攥了攥袍角,眼神暗了暗,忽然道:“傅疏根基颇深,若要一时一刻拔除干净,儿子以为,不会太轻易能成功。”
齐雍终于正色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沈骄得到肯定,心里蓦然松了口气,才道:“若是储君德行有失,傅疏再想护他,也堵不住这天下子民泱泱之口。”
“你是说……”齐雍沉吟片刻。
沈骄凑近,附耳轻声。
*
几日过后便是花神祭,禁庭已经有了祭典的盛情。
腾空高挂的十二花神像美轮美奂,后宫里的娘娘争扮花神。
往前十几年都是国母一手操办花神祭典,只是自皇后大行,后宫主位空置多年,便由几个位份高的娘娘共同操办。
圣人遣人来催,到了不回宫不能行的时候了。
安置营一切妥当,这次傅疏也一同跟着回京。
内侍们小心翼翼搬置着贵重东西,渐眠坐在箱笼上,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十足悠闲。
这段时间沈仰可谓将太子伴读的职责做到了尽心尽力,也不枉费圣人赐他天子玉佩来狐假虎威,渐眠初看自己的字连惨不忍睹都不能算,如今竟也到了尚可入眼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