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着羽扇轿辇的太监们一列列看不见头。渐眠是自上次出征之后,再见自己的便宜父亲。
他穿着帝王朝服,手肘撑膝,看上去气色倒好不少。
渐眠走过时脚步一停,作揖行礼:“儿子给父皇请安。”
渐晚舟一拂手:“免礼,身子可好些了?”
这段时间渐眠都在丞相府中修养,不见皇帝派人来问候,现在倒是马后炮了。渐眠:“已大好了,多谢父皇关心。”
说完,他一拱手,起身往队伍后走。找到自己的轿辇,没骨头一样蹭上去。
一动不动了。
前方敲锣打鼓,声势浩大。渐眠就在自己的轿辇里,一路睡到了荆山寺。
还是被小太监轻声推醒的。
“殿下,咱们到了,快别睡了。”
上香祈福在大殿,如今寺里新换了主持,接待皇帝是的新的主持大庙——善慧。
他是个很年轻的和尚,行事却稳重可靠。为一行人准备了休憩的禅房,并有斋饭凉茶。
别的不说,荆山寺里的斋饭做的倒很好吃。
为渐眠安排的禅房,正是当时傅疏养伤的那件。接引他的小沙弥面熟,是那日给他开寺门的那个。
他见了不免逗上两句:“小和尚,一个冬日了,你的个子怎的还没有动静。”
男孩子发育本就要比女孩子晚些,他这话问的本来就不公平。小沙弥努了努嘴,但碍于渐眠的贵人身份,只能很委屈地回了一句:“回殿下的话,长高了的,师兄们说我长高了一指甲盖那么长呢!”
渐眠但笑不语。
小沙弥念了声阿弥陀佛,就退下了。
岂料他捧着格盘一转身,就撞到了一个冷硬的东西上。
他将将要倒,那人搀扶他一把,口中轻声:“小心。”
小沙弥抬头,欸呀,这也是个熟人。
他合掌念声佛号,见到傅疏就想起了原来的主持大庙。眼眶稍稍有些红:“施主大好了。”
傅疏也回以一礼:“先前在寺院,多亏小师父每日三餐送食斋饭,傅疏感激不尽。”
小沙弥受宠若惊,这样的人,怎么还会对自己这么一个小和尚毕恭毕敬的,他受不起。
连连摆手:“分内职务,算不得什么的。”
说起来,小沙弥提了一句:“施主还要多谢禅房那位贵人呢。”
傅疏是知道渐眠将他送来荆山寺躲难的。
小沙弥说:“那贵人走了九千阶的山路,一步一步,将您从山下背上来的呢。”他话中有些感慨:“他爬上来的时候,双腿膝盖都磕的全是血。”
傅疏的心,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了一把,叫他抽痛不已。
原来…他是这样被寺院收留下来的。
那个散漫懒得没骨头的人,是如何背着他走过这么长这么陡峭的山路,傅疏根本不敢想象。
他离开寺院的时候,小沙弥也在场,那时候前任主持大庙刚刚过世,谁也没有心思再对这位施主将这些闲话。傅疏又走的匆促,没有细问过。
“不过现在都好了。主持若还在世,一定也是欣慰的吧。”小沙弥向他告辞。
正午闲暇,皇帝正在歇晌。听说他自从上次病后,精神就不大好,在宫中除了上朝就是卧在寝宫,如今到荆山寺,也是一趟大远门了。身子疲累,看情形回宫也要快到日落了。
众臣子三两零落,有去大殿上香的,也有去赏山景的。
傅疏去大殿为枢日求长明灯的时候,却听善慧说:“阿弥陀佛,方才太子殿下已经点过了。”
傅疏一顿。
外头云妆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而吸引他的注意力的,是正在翻云妆赏看的渐眠。
他一袭红衣,就胜过这满殿颜色了。
善慧说:“这些云妆大多都是山下的百姓系来求姻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