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er54
夜幕退去,只有地上一滩鲜艳的红能够证明那一切不是黄粱一梦。
今日心慈手软,又岂料明日会是何等结局呢?
薄奚走了,他的外衣却还留在渐眠身上。
有道声音默了一瞬,开口平静淡然:“果真不悔么?”
渐眠仰头靠在亭柱上,尖尖下巴与颈骨支出优美弧线,再往上,是一双多情的眼,此时那双眼睛覆着,看不清神色:“不知道。”
为什么临门一脚要放过他,渐眠也不知道。
他起身,走到傅疏身边时,轻轻道了句谢。
丞相府固若金汤,百来米一个探子,傅疏却并没有趁薄奚伤重缉拿,为的是什么,二人心知肚明。
他错身擦过傅疏时,对对方侧眸睨他一眼。他薄唇轻启。
却又止住了。
最后只变作一句不深不浅的关心。
“早些休息吧。”
傅疏看着他的背影,懒洋洋的走路姿势,没有骨头一样的不规矩,他究竟…也对薄奚心生情爱么。
傅疏是第一次做“偷窥”这种不磊落的事情。
渐眠要杀薄奚,傅疏猜到了。
渐眠在最后手下留情,傅疏却不想揣度。
他靠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那本应是太子殿下的私事,他无权参与,更无权置喙。
可是为什么——
傅疏宽大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胸膛上,那里的脏器起伏剧烈,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着,叫他不能呼吸。
为什么这里又会那么痛呢。
薄奚回到营地时已近晨曦,日光胧淡打在他身上,对面迎上来了一个人——那是原先宫中伺候御前的太监,也是薄奚安插的探子,鹤柳风。
对方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蹙了蹙眉,声音有些紧张:“王君,您受伤了?”
说着,他就要走过来扶。
薄奚侧身一躲,黑沉沉的眼珠子没有落在他身上。不咸不淡地,“我不喜人触碰。”
鹤柳风收回手,眼睫颤了颤,“是。”
鹤柳风:“王君,昨日沈大公子在营帐等了您一夜。”
薄奚说知道了。
篝火氲的铁盆底下黑黢黢。沈仰是等了许久,久不见王君,在他的营帐里枯坐一夜。
等薄奚打帘进来的时候,他还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
郎朗如清月的沈大公子,未着战袍,反而一身素衣,袖上有白底绣的黑字,他是在为故去的弟弟守孝。
沈骄还没过头七,沈仰却已经将他的身后事都操办完了。
他拾了一捧烧棺的余烬,准备带着它向薄奚辞行。
他撩袍跪在薄奚脚下:“沈骄之失,错在臣下一人。”
薄奚踩在脚凳上,将身子靠在卧榻后的引枕上。他在平缓伤处的痛麻。
沈仰心中万般悲切,因此并未留意到薄奚受了伤。
他虽跪了,身形却丝毫不晃,笔直如青松:“臣下想回到川齐去。这些年的休养生息,不少幼儿无人教导,臣下想开个私塾,将他们都收集起来,传授学识。”
沈仰:“好为王君培养更多有为之士。”
薄奚支着肘腕,听完他的话,叫他起来坐。
沈仰面色苍白,眼下浓重疲色,从弟弟死后,他便无一日得以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