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发带的简陋与寒酸正昭示着眼前少女曾遭受过的苦难,让范凌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涩然。
范凌目光越过桌案上的角梳和牙粉,甚至还看到了他日常用的澡豆。
他忽地想起一件事来,一件因为他粗心而一直未曾想起的事。
趁着还未洁齿,范凌凝了过来,那严肃的神情,让李青芝不知是哪里做得不对了。
“大人何故这般看我?”
少女扬着小脸,面上尽是迷惑,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忐忑,这让范凌有些挫败。
他看上去很凶吗?
“那边柜子左下第二层格子里有银钱,你要是缺什么便拿着去街上买些,待会我交代惊蛰一声,我让惊蛰领你去。”
李青芝全然没想到东家还会如此事无巨细地关照她,一时间有些愕然。
李青芝一直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东家这份体贴,然触及到少年那双公事公办,好似不掺杂一丝私情的眼眸,李青芝默默将话咽回去了。
她无法强装出矜傲,因为她实打实地需要买些东西。
梳发的木梳,洁齿的刷牙子和牙粉,净面的柔软帕子,沐浴用的澡豆……
还有许多李青芝一时没想起来的,只能待她需要时才能一一想起了。
起初,为了不给东家添麻烦,她便一直凑合着,但每每都十分不便。
满头乌发草草盘起,洁齿也是随便凑合的,净面用手随意冲洗一番,沐浴也没有净肤的澡豆……
虽然她流落在外时过过比如今还艰苦的日子,但若是可以,李青芝也不想继续忍受这样的生活。
因而,面对东家的好意,李青芝真的难以抵抗。
她好想用香喷喷的澡豆沐浴啊!
范凌将少女的沉默当作了默认,洁齿过后,到院子里同惊蛰交代了几句,便去衙门上职去了。
李青芝没好意思去碰东家所说的,放在柜子左下格子里的银钱,只是捧着脸坐在玉兰树下,忍不住想着自己待会要买些什么东西……
她恨不得找张纸将所有都通通记下来,这样就不会忘了。
惊蛰将水缸中的水打满,心里牢记着先前自家郎君的叮嘱,净了净手便同坐在广玉兰树下托腮发怔的李青芝搭话道:“叶小娘子想什么呢,不去街上买东西了?”
李青芝想这是不可能的事,当即便站了起来,应了一声。
“去的去的。”
像一只急着去捉虫的鸟儿,李青芝一溜烟到了惊蛰跟前。
惊蛰见人过来,含笑朝着主屋努了努嘴,带着几分俏皮道:“叶小娘子是服侍郎君的人,自然由郎君负责银钱,我也只是郎君的仆从,日后是要攒钱娶媳妇儿的,叶小娘子可千万要去用郎君的银钱。”
李青芝听着这话笑了,自不会嚯嚯惊蛰的银钱,想着东家走前留的话,李青芝有些腼腆地走进了主屋,将格子里的银钱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有她脑袋大小的檀木匣子,里头沉甸甸的。
李青芝抱着它,将其放到了桌子上。
惊蛰是范凌最为亲近的仆从,自然可以进得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