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久不曾出过石殿的大门了,眼下不是下雪的季节,他害怕看到外面雪地上的斑斑血迹。
那是一个人生命终结的痕迹,也是另一个人人生毁灭的证据。
如今站在殿前抬头看去,被风刮起的雪尘已经淹没了那些痕迹与证据,目之所及,只是一片平整的雪白,清清净净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他缓缓走到崖边那株叶红似火的返魂树下,向远处看去。
落日余晖远山如黛,又到了百鸟还巢的时候了。
那么多鸟儿在广阔的山林间飞起落下,没有一只是朝着皓月峰来的。
他似乎总是等不来他心爱的那只鸟。他母亲如是,她,亦如是。
最近他的脑海中总是反覆想起他对神后说的那句话:“……你若真的那么在乎她,她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换到他身上,他一直认为自己爱她,如果她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不能帮助她,那他到底算不算爱她?
在她不爱他的情况下,他硬要留在她身边帮助她,到底算爱还是算纠缠?
感情之事如此深奥,如此复杂,他想不明白,也没有人能给他一个答案。
但既然这个问题已经在他脑海中生成了,他终须给自己一个答案。
经过一夜的认真思考,他认为,爱与纠缠的关键之处在于,自己在付出的同时,是否向对方索取回报。
若自己只是单方面付出,不求她回应,那他只是在成全自己对她的爱。
只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平时不出现在她面前,不接触她,应该算不上纠缠吧。
若她问起,他可以说……他只是正巧路过。
不,还是不要给她问他的机会了,只要没有死在当场,就立刻离开。
至少,也要帮着她和神后之间做一个真正的了结,如此,以后不管她去哪儿,不管她与谁在一起,他才能彻底放心。
打定了注意,次日一早,他便来到的殿外,招来白曜与小峭。
他先解了自己与白曜之间的主仆契约,对他道:“我要离开招摇山了,归期不定,你是走是留,都随你。这段时间感谢你为我护山,桃花谷木屋后的山洞中有不周从章尾山带回来的东西,你可以去看看有没有你用得着的,尽可带走。”
白曜闻言,正想问,小峭着急插嘴道:“殿下,你要离开招摇山归期不定是什么意思?你不要我们了?”
玄度道:“不是,我只是有些自己的事情需要去做。你们若想留在招摇山,尽管留下,只要我还活着,无人会来动你们。若哪天听闻了我的死讯,你们再决定去留也不迟。”
“殿下,你到底要去做什么?怎么还会死呢?”小峭哭了起来。
白曜倒是没有再问,他似是明白了玄度的意思,拱手道:“多谢殿下,请殿下务必保重。”
人各有志,总有一些事情能让人不顾一切也要去完成。
玄度颔首,告别两人后,他去桃花谷将他母亲的遗物好生收起,驾着应龙来到空中,回望一眼这座他生活了一千多年的神山,便头也不回地往过龙峡的方向去了。
不周也已赶到了甘枣山,他不发一言,直接把朝曦卷到无人处,将自己带来的东西稀里哗啦往她面前一扔,神情别扭道:“知道你要与凤族决战,别忘了你还欠着小白一千年灵力呢,可不能就这么死了。这些东西你拿去看看能不能用,能用就用,若是不能用……就扔了!”
朝曦扫了一眼就看出这些都是当初他从章尾山岩冰的巢穴中带回去的珍宝和内丹。
“谢谢你,师父。”她诚恳道。
自拜他为师,她没有孝敬过他一天,反倒是他一直在帮助她,思之,心中甚是有愧。
不周本来对她离开玄度一事心中还有气,见她如今脸都瘦成了巴掌大,料想她最近过得必然十分不好,心中到底是不落忍,道:“都这么大的人了,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真是不让风省心!”
朝曦闻言,下意识地嘴一张,似欲问些什么,可最终到底没有问出口。
“玄度他受了重伤才没有来。”她不问,不周自有法子让她问。
果不其然,他话音方落她便急着问道:“受了重伤?为何?谁打的?”
不周叹气,道:“他为了你,把他娘亲留下的那块离火心玉给扔进了秽河。神后来找他要离火心玉没要着,一怒之下将他打成了重伤。承干与霓羽正好那时候来到招摇山上,神后迁怒霓羽,杀死了她。”
朝曦惊呆了。
玄度把离火心玉扔进了秽河?
霓羽……霓羽死了?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他没有性命之忧。”不周说着,抬手打了一道灵力在她的脑门上,道:“重新给你种个风信术,有事便与我联系,毕竟师徒一场,为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自己袖手旁观。”
“师父,你知道朱雀用我献祭晋升火神的关键点是什么吗?”朝曦强行稳住心中的惊涛骇浪,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