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关算是过了。
接下来便看蛇毒会不会反复。
他抱着殷芜回寝殿,唤茜霜给她换了衣服,已至丑时末。
殿内烛火摇曳,窗外风声又起,百里息静坐片刻,又听殷芜呓语,他走过去探她的额,不热反凉。
偏是这时,殷芜张开了眼睛,那双水盈盈的眸子里都是水汽,声音带着哭音儿的:“冷……”
七八个火盆很快送进来,殿内立刻暖和起来,殷芜却还是嚷冷。
百里息知道她并非真冷,只是蛇毒影响所产生的幻觉,拍了拍殷芜的脸,“忍忍,很快便好。”
殷芜却忽然满眼惊恐地叫了一声,指着空荡荡的床角,“蛇……”
她本就力竭,即便是惊恐万分之下,声音也小得可怜,她紧紧抓住百里息的衣袖,哭着想要躲进他的怀里,嘴里不停说着“有蛇”、“救命”。
百里息将她抱起,殷芜便将脸埋在百里息胸前,被捂得额头都是汗也不敢抬头,过了半晌,才又昏昏睡去,这一觉睡得安稳
天将亮时,辰风回禀说百里崈要见他,被他拒绝,心中却泛起恶心,腹内更是翻搅得厉害。
他摩挲着那枚玉蝉缓解腹内不适,床榻上的殷芜却忽然哼哼了两声,百里息站在床畔掀开床帐,见殷芜双目紧闭并未清醒,秋香色的寝衣带子散开,露出了一侧雪白纤秀的肩膀,昏黄的光从掀开的床帐照进去,落在少女线条柔和的肩颈上,带着些蛊惑的意味。
一缕发从枕上垂落至床沿,百里息便想起方才在浴池里,她的头发拂过小臂的触感,有一点凉,鬼使神差拾起那一缕青丝握于掌间,身形凝滞片刻,竟缓缓矮身去嗅闻。
然而鼻尖未至,余光已见殷芜睁开了眼,他动作未停,伸手捂住了殷芜的眼睛,依旧去嗅闻那缕青丝。
浅淡的梨花香终于将胸腹中的恶心压制下去。
殷芜尚未完全看清面前情景,便又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她此时反应虽迟缓,却能闻到百里息身上的冷竹气息,便未惊慌,只是轻唤一声:“大祭司?”
盖在她眼上的手掌非但没有拿开,反而捂得更严实,殷芜轻轻挣扎了一下,那只微凉的掌终于拿开。
百里息只穿了一件雪白的长袍,袍子领口松散,露出一片如玉肌肤,眸光清冷,声音有些哑:“哪里难受?”
“哪里都难受。”殷芜扶着床沿想要起身,胳膊却实在绵软无力,人便又跌回褥上,正喘着便见百里息俯身过来探她的脉。
因他冷着一张脸,殷芜心中便觉忐忑,半晌也未等到他说话,便按捺不住,小声问:“大祭司……蛇毒解了吗?”
百里息未看她,离开床前去净手。
“暂时死不了。”
但想长命百岁也难。
殷芜歇了半晌,终于坐起身来,又歇了片刻才试着下床,见殿内空空荡荡,便想张口唤人进来,谁知百里息去而复返,手中还端着一碗药。
她只觉浑身酸软,两条腿也支撑不住,头更是眩晕得厉害,接着眼前一黑便跌了下去。
好在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腰,殷芜仰头便看见百里息那双极冷的凤目,他冷声:“圣女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殷芜想要辩解,胸口却似塞着一团棉花,呼吸艰难,百里息让她坐在书案上,把那碗浓黑的药汁送到她面前,“喝了。”
那黑漆漆的药散发着浓重的腥气,殷芜屏气含|住碗沿,本想一口气喝下去,谁知那药入口苦咸,她强忍着喝了几口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待她咳完,百里息便又将那药递到她面前,殷芜实在是怕了,可也知这药是救命的,只能用手扣紧了案边,再次含|住药碗。
少女如同受伤的鹭鸟,鸦羽微颤,孱弱可怜,百里息心里却忽然生出一抹戾气。
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又有杀破狼照命,六亲缘薄,桀戾不驯,他那位师傅虽想去除他的暴虐之气,如今看也只是白费力气了。
他这位神教大祭司,其实欲壑难填,时刻……想杀人呢。
比如,此时。
殷芜喝尽了药,仰头看见百里息神色有些冷,视线下移便看见他白袍上的一片脏污,那是她方才忍不住咳嗽时弄脏的,便以为百里息是因此冷脸,她有些忐忑难堪,身体微微后撤,歉意道:“方才不小心弄脏了大祭司的衣袍,还请……大祭司勿怪。”
晨光熹微,美人蹙眉软声。
他的手缓缓握住殷芜的脖颈,然后用力,竟将殷芜仰面按在书案之上。
殷芜头晕眼花,人也是蒙的,眼看着百里息俯身逼近,她不知百里息想做什么,心跳得极快,颤声唤了一句“大祭司”。
百里息停住不动,偏头将一侧修颈坦露在她面前,殷芜便看见上面一个极深的牙印,那混沌的记忆终于清晰起来。
未等她想好如何道歉,百里息的便再次逼近,他的气息喷在颈侧,声音就在耳边。
“让本座咬回来。”他凤目内闪过一抹异色,呼吸微沉,伏身下去靠近殷芜的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