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息默然,似在思索,又似油盐不进、破罐破摔。
郁岼有些喘,定了定神,准备徐徐善诱,将这个旻国最?尊贵的男人劝退。
“当初放她走是怕伤她,是也不是?”
百里息垂眸,声音极平静,“是。”
“去年年底你去主城,是不是为了见她?”
“是。”
“可你没见她,你离开了,没扰了她安宁平静的生活,为什么?”
“我非善类。”
“说得好!”郁岼简直要给百里息的坦诚抚掌,“你既非善类,又知她当初因你大病一场,是险些丧命的,心中是顾惜她的艰难不易,想让她从你这泥潭里脱身,所以你才离开了,是不是?”
“是。”
“你既然发了善心,两次饶她,何故如今又故态复萌,你只要松手,她便有平安顺遂的后半生,还请大祭司高?抬贵手。”
百里息仰头看向?天上那轮月亮,墨发披散,似仙人堕落。
郁岼观他神色无波,便以为他已想通,叹了口气,问:“你现在怎么想?”
“我要她。”他语速缓慢,每个字似乎都在舌尖转过一圈。
“百里息!”
堕落的仙人仰视皓月,一字字道:“我得到过月亮,知道明亮的滋味便难以忍受黑暗,感?受了她的温暖便难以忍受孤寂,没有阿蝉,于我来说时时如坠深渊,人人说欢愉易过,其实人人都欲壑难填。”
“我固非善类,但?我会为了阿蝉努力做一个常人,绝杀戮之?心,断疯魔之?意,为贤为圣,做一个值得她信赖依靠的好夫君。”
这些话他似同?郁岼说的,又似是说服自?己?。
郁岼亦对他的心意感?到吃惊,却无论如何还要再劝一次,思来想去,便只有用殷芜体弱之?事做筏子,“蝉儿身子才好些,最?忌讳多思多虑,你这样?的行径便是要害她性命。”
百里息眼?底忽翻卷起炽盛的热意,他终于看向?郁岼,言道:“她若死,我就是她最?好的随葬品。”
“那也要她愿意!”郁岼气得甩袖而去。
百里息在廊下?站了站,心底的热意终于稍稍散去些,呢喃道:“阿蝉,我会是一个好夫君。”
*
放蛇之?人很快被抓住,是李二旺的弟弟、同?样?因罪发配冠州的李三财。
黎族人被郁岼召集到军营,营中高?台上跪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便是此次害殷芜的罪魁李三财,他大抵也知死期将至,面露恐惧焦急之?色。
“前几日,李二旺几人偷偷出营,在城中侮辱妇人,获罪杖死,李三财是李二旺亲弟,因兄长之?死记恨当日证人,昨夜放毒蛇于其室内,被捉后已认罪。”辰风将事情来龙去脉同?众兵士和黎族人讲明。
李二旺之?事本就让崔同?城面上无光,军中的将领亦觉得丢人,如今又出个李三财,崔同?城只希望快些将这些糟心事了结,心中不免对百里息召来黎族人感?到不——这丑事私下?处置了便罢了,何必张扬到外面去?
黎族人本就因李二旺对驻扎的军队心生不满,如今又冒出个李三财放毒蛇,一时哗然,只觉这军中尽是蛇虫鼠蚁,有人讥讽道:“原来军法严明便是这样?的严明法?”
更有人在旁附和,一时台下?骚乱起来。
百里息今日依旧银甲银冠,他站在台上,原本喧闹的人群便安静下?来。当初是他赦了黎族,黎族人有恩必还,对这位神教大祭司是颇为敬畏的。
“宝生。”他朝台下?某处开口。
众人也忍不住朝那里看去,只听一声“抓住了”,便见几个少年揪着?个中年男人往外拉。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我犯什么法了?”那中年人喊冤。
宝生按住那人的肩膀,对百里息道:“我们几个打听了,李二旺那事出了之?后,就是他到处鼓动人去围筒楼讨公道,方才也是他先?挑起事端!”
“我……我是为族人讨公道,怎么算挑事!”
“那是周乐安?”人群中有人认出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