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0章
入夜,院里彻底静了下来,整个世界重新归于沉寂。
罗胥君端了汤来,轻轻放在桌上,甚至不曾发出声响。
“阿莹,吃一点吧。”
姜馥莹正拆着丝线,让黑白二色交缠的丝线彻底泾渭分明,闻言柔和笑了笑,“好呀,阿娘你放这儿就好,早些睡吧。”
“阿莹……”
罗胥君走上前来,抱着女儿的脑袋,将其按在胸前,像是孩童依偎在母亲怀中一般。
“若是难过,就哭会儿,跟阿娘说说话,哭出来就好了。”
姜馥莹放下丝线,轻轻推开阿娘温暖的身躯,抬眸看她:“我不难过,阿娘,你别担心我了。”
罗胥君咬唇,几乎又要哭出来。
她哭得太多了。那个雨夜没了孩儿,她哭哑了嗓子,有姜父扶着她;丈夫去世,她哭弯了腰,有年少的女儿撑起这个家。如今女儿遭了这样的事,她不能再哭。
她忍住心酸,摸着女儿晨起梳好的发髻:“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问题,你不要又在心里责怪自己。”
“我知道的,”姜馥莹顺从地靠在罗胥君身上,轻轻闭着眼,“我知道的,这不是我的错。”
他应当是想起来了吧。
想起了曾经的尊贵与富贵,他文采不输能考秀才的财生哥,武艺又高,想必曾经的家境必不会差,同她这个乡野农女在一处确实是为难。
那些曾经的许诺与真情,对只有半年记忆的常渊来说,自然珍贵。但对于有着十几、二十年人生的人来说,同姜馥莹在一处的这点短暂时光,不过是他完美人生中可以忽视的一点瑕疵。
明明早在许久以前就想到过这个结果。
她其实有很多人选,有许多人都喜欢她,其中也不乏条件差的。可或许是拯救者的姿态太过迷人,她对于这个自己一手救回,照料许久的人,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她想,若要相伴一生,起码要选一个有些感情的。否则长夜漫漫,日子这样长,总是难熬。
是她先不知好歹,生了妄念。
姜馥莹掐着掌心,忍痛笑着:“阿娘,你不用担心我了,我一切都好。”
她背过身,不让阿娘再瞧见她的容颜,泪光一闪而过。
“午间桐花塞了我好多糕点,又吃了点饺子,真吃不下了。”
听她这样说话,罗胥君如何不心痛,女儿自小懂事,只怕、只怕……
“是阿娘,是阿娘让你们二人在一处的,你若要怪,便怪阿娘罢!”
罗胥君伏在女儿瘦削的肩头,“阿娘真不知要如何面对你,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推向火坑,如今,如今可怎生是好啊?”
姜馥莹拍着母亲的肩膀,靠在她的肩头,任脸颊湿润。
“他当初护着女儿,女儿自己也欢喜,怨不得阿娘,”姜馥莹鼻音稍重,“起码在一处的时候是欢喜过的,便就这样吧。”
他是自己走的,起码安全。
她之前还担心是否路遇山匪歹人,早半年间还有商队被劫,近来还好,但山匪狠毒,不能不怕。
他走了,她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常渊离开的日子,没有人再提起他。
孙大夫来过,听得常渊那日远走,瞪大了眼。
“怎么、怎么会……明明走时还好好的……”
他亲眼瞧着常渊身着喜服,神色比平日还要精神几分,即使喜怒不形于色,也能从唇角看出他的欢喜。
此中短短时辰,竟就生了这样大的转变?
万和堂一刻离不得人,他未来参加婚宴,不想竟是这个结果。
罗胥君自然知晓分寸,平日里病歪歪的身子都强撑着在家中操持,多次都是姜馥莹瞧见,硬扶着回去歇息。她想帮着女儿度过这一关,那晚的表现,分明是一切都堵在心里,还没放下。
姜馥莹越沉稳,越正常,她就越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