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罗胥君见她面色好了些,才试探道:“今日回来得晚了许久,可是……”
“桐花今日同我一道去了,她要去看钗子,就耽搁了会儿。”馥莹垂眸瞧着饭碗,语气平平。
罗胥君松了口气,“阿娘是怕那些人又来堵你。”
村中都知,姜家女自小便生得娇俏,越大越掩不住容色。村中总有些游手好闲的混混流氓,时不时上门来扰一番。
自从姜父去后,这日子是越发不好过了。
若不是邻家关系近,多有帮衬,只怕日子会更难过。
至于这回……
姜馥莹软了眸色,扯出个笑来:“上回刘叔给他们狠狠揍了一顿,这阵子安分多了,阿娘别太担心。”
罗胥君瞧着年岁不大,却有疲态,眉眼下垂。发间一根素钗,朴素但整洁。
她只是将双手搭在了女儿的手上,声音轻又弱:“阿娘没什么本事,就想让你好好的。”
姜馥莹没回答,收起碗筷头也不回:“阿娘歇着去吧,一会儿药好了我送来。”
她不想在阿娘面前暴露自己情绪的低落,抿了抿唇,将早先便分好的一份饭菜同刚熬好的药一道,端着去了另一间屋子。
姜家的院子不小,此时日头正高。姜馥莹抬了抬手,在眼前挡下一小片阴翳,快步推门进了侧屋。
屋里的人显然醒着,听见她来张了张口,还是未曾出声。
“醒了。”
姜馥莹瞧他一眼,将碗筷放在了小桌上,“吃吧,不收你银子。”
侧屋光线不好,只听窸窣轻响,半躺在榻上的人缓缓起了身,从那片阴影中出来,摸索着往前。姜馥莹到底做不到冷眼旁观,上前几步扶上。
甫一靠近,淡而缱绻的茉莉清香缠绕着小臂往上,在无光的世界中作为唯一的指引。到了桌前,饭菜的香气又掺着药的苦意,淡而又淡的茉莉香被驱散,再也寻不见。
男人端起碗筷,道了声谢。
女子就坐在他身旁,没有任何铺垫,“今晨去了县里打听,没听说有谁家丢了人。”
“打听不到也正常,辛苦姜娘子了,”男人颔首,“只是此事不好声张……”
馥莹“嗯”了声,没再多言。
她确实累了,也就在这半明半暗的屋子里,能随意地拉下面庞,不必顾及他人脸色。
随手拿了片蒲叶扇风,颊边垂落的发丝被扇得轻晃,她随手拢在耳后,抬眼看着眼前之人。
男人眉眼锋利,因为瞧不见,眸中有些无神。剑眉本应有着凛冽的气势,却被黯淡的眼眸削弱了几分攻击性,显得平和许多,面庞清俊,下颌利落,是馥莹从未见过的好颜色。
可更让人难以忽视的,是一身粗衣葛布也掩盖不了的清冷气质。身上有伤却依旧挺拔,上衣不大合身,宽阔的背脊包裹在旧衣里,略微有些绷紧。
衣袖挽至手肘处,小臂紧实,线条利落,随着动作绷紧又放松。用饭慢条斯理,一瞧便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教养。
反正他看不见,不算收敛的视线慢吞吞地在他身上游走,目光落在那颗不算打眼的小痣上。
更确切地说,是她自己都还未曾想好如何处理与祁长渊的关系。不能让兰若不明不白地搅和进来,夹在她与祁长渊之间左右为难。
……她曾以为自己想清楚了。可现在,心头还是有些复杂。
“那你打算何时告诉她?”阿枝旁观者清,她瞧着并非心中无情的样子,只是需得时间理清心中思绪,好好认清自己的心才是。
“过些日子吧……”
姜馥莹迟疑回答,还未说完,便听满满稚气又一本正经的声音。
“燕惟见过祁大人,祁大人好。”
满满领着祁长渊,从外进来,“母后,师傅到了。”
祁长渊的目光与那位坐在皇后身边的女子轻轻相交,唇畔带着些淡而又淡的轻笑。
“见过皇后,”祁长渊低眸行礼,面不改色,“臣奉旨领命,教导太子武学,特来拜见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