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敬宜声音有些迟疑,“并非打探之意,只是这样多年,也不过是听说过长渊心中有人,不曾见过,做娘的实在好奇,这才请姜掌柜来一见。更何况,姜掌柜还为我儿诞下兰若……孩子竟都这样大了。”
几次提到兰若,姜馥莹的表情柔和许多,道:“待兰若有空,我便带兰若来拜见祖母。”
燕敬宜似乎比她想象中要好说话许多,自始至终也不曾摆出令人生厌的作态,语气和缓,像是个和蔼的长辈。
得了她的话,燕敬宜面上笑了笑,“甚好、甚好。我昨日知晓此事,连夜寻了许多玩意儿来,不知现在的孩子们喜欢什么,便每样都备了些……都给兰若,让兰若好好玩,若有喜欢的……”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姜馥莹应声:“夫人费心了。”
“怎的还这般生疏?”
燕敬宜拉着她的手,“兰若都这般大了,姜掌柜可有打算?”
姜馥莹知晓祁长渊与其母感情并不算好,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年,充斥着冷漠、利用。如今躺在榻上的平南侯祁文彬后宅人数众多,那位独得宠爱的柏姨娘和她的儿子,在背地里使了不少绊子。
前些日子入京,听闻那位柏氏和侯府长子俱都魂消,她也只觉得世事无常,并无太多波澜。
她知晓燕敬宜想问什么。
她道:“眼下并无……”
“就当我求你,”燕敬宜的眸中泛起泪光,“从前我以为,要给长渊寻一个顶好的亲事,让他能更省些心,你知晓的,他们黑骑卫那样难、那样险,若有一个好的婚事,他也能安全许多。”
“可现在我知晓了,有许多事强求不得,早在几年前,我便知晓,他已然长大,心中有了自己认定的人。我这个阿娘便不欲对他的婚事再插手。”
“只是如今。”
燕敬宜拉着姜馥莹的手重了几分,“我知晓他万分喜爱你,你与他也有了孩子,能否看在你我同为人母的情分上,与他再重修旧好,就当体量我一个做母亲的心,如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儿难过。”
姜馥莹明白了她的意思。
“夫人……”
说没有半点触动也不可能。若是兰若心心念念牵挂着谁,她也说不准会做出这般姿态,希望那人能多看看自己的孩儿。她心软了几分,瞧着燕敬宜面上凸显的皱纹,柔声道:“此事……晚辈有在考虑了。”
“这就好、这就好。”
燕敬宜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像是万千寻常慈母一般:“有生之年,只盼能看到孩子有个好的归宿。”
姜馥莹深有同感,她也希望兰若会幸福,连带着此前对这等高门大户的怨都轻了几分。
燕敬宜问着她有关兰若的旧事,听闻兰若爱玩,燕敬宜还道:“这些玩具,早些年长渊也想要,不过他功课繁重,我倒是不曾给他玩过。攒了这样久,你瞧,这小木驹都褪色了。”
姜馥莹手中握着那只活灵活现的小马驹,道:“他小时喜欢玩这些?”
燕敬宜一叹:“是呀,不知是何时自己出去偷买的。有回我瞧见他玩,狠狠骂了他一顿,将它没收回来,放在箱子里……这一放,都快二十年了。”
姜馥莹愣了愣:“一个玩具,何必要骂?若是功课不好,说几句便是了,年幼的人爱玩也正常。”
燕敬宜道:“瞧你便是无有经验的模样。说来也不怕你这个小辈笑话,他是次子,比那贱人生的儿子要小许多,不抓紧做功课如何能将他比下?玩物丧志,这等玩意儿都是没什么出息的郎君才喜爱的,他是世子,自小肩负的不同。”
瞧见姜馥莹面色淡了淡,燕敬宜补充道:“兰若又不同,娘子与郎君又能如何相提并论?她玩得开心才重要。”
许是怕姜馥莹误会,她又开口:
“你是不知,他只有功课做得好,才能让侯爷多瞧他几眼,可怜长渊小小年纪,若不是他们,我也不至于将长渊逼得……他如今对我这般冷待,都是侯爷与那柏氏的过错。”
“逼得什么?”
姜馥莹看向她:“逼得如今……母子离心的下场?”
方才隐隐的不适终于被点破,姜馥莹看向燕敬宜的眼神都变了变,“夫人当真狠心。”
她声音很轻,却半点没有留情面。
“这有什么?”
燕敬宜知晓她有些不悦,坦然道:“若不是我这般督促着,他如何能有今日成就。骑马射箭,读书习字,一样样都是我过目认可后才能歇下。况且那柏氏奸诈狡猾,偏生侯爷就吃这一套,使得我们母子吃了多少苦头——若非如此,我何时能将她比下?”
“夫人为何偏要将她比下……”
“不比下怎么能行!”
燕敬宜坐直了身子,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那个斗志昂扬的时候。
“侯爷的心不应该停留在一个妾室身上,我也有儿子,为什么就比不过她和她的儿子?长渊自小就有主意,心又冷,不愿帮我,我若不让他这样上进,难不成还能靠他卖可怜才能博得侯爷一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