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只是一刻,也足以让谢卿礼捕捉到他的情绪变化。
谢卿礼笑的温柔:“前辈飞升后,您的孩子不足一岁便夭折,第二任家主也就是您的弟弟,年仅二十三岁逝世,裴家从当年的天下第一门派逐渐衰败,退避隐居不问世事,再无一人步入渡劫。”
“十五年前,裴家三天内被灭了门,求救的讯息被魔域拦下,待宗门们察觉不对前去支援时,魔修已经离开,只剩下遍地尸骸。”
“血水从山顶淌到山底,七千多条人命无一生还,尸骸堆砌摞成了小山,前辈知道那三天发生了什么吗?”
裴凌的呼吸急促,面上的淡然已然快要维持不住。
谢卿礼说出了答案,眉眼弯弯好似极为愉悦的模样:“昔日的第一门派,一朝被虐杀殆尽,您猜,裴家到底因何被灭门?”
“前辈。”他的声音空灵似鬼魅:“你能瞧见当时尚未出生的我的天命,那裴家呢,你看到了他们的天命吗?”
裴凌许久未曾说话。
他虽未说话,但眸中的意思明显。
他看到了。
谢卿礼眉头轻挑,意味深长地说:“啧,一心敬重侍奉的先祖明明还在下界没有飞升,竟眼睁睁看着裴家灭门,对他们的生死置之不理。我若是这裴家后人,怕是棺材板都压不住了,恨不得出来扒了这先祖的皮。”
“我没有办法救他们,但我可以救你。”
裴凌打断了咄咄逼人的谢卿礼。
他看向谢卿礼的眼神复杂,这小子倒真是会扎人心,知道说什么话最能刺痛人。
面对浑身带刺的少年,他轻舒口气。
“谢卿礼,比起裴家的灭亡,我看到了更为可怖的天命。”
他握着折扇的手缓缓收紧。
他的呼吸在抖,像是回忆起了极为惊骇的事情。
“谢卿礼,你是唯一可以破局的人,但你早已经入瓮,若真走到那一步,便算是无法扭转了。可现在,我找到了转机。”
谢卿礼眼眸森然,眸色深沉。
裴凌道:“你们都已在局中,若你无法破局,最后修真界要亡,云念也得死。”
话音刚落,凌厉的剑意朝着他的面门劈斩而来,裴凌躲闪不及,剑光擦着他的脸蹭过,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不过转瞬间,在血液涌出之前,留在他脸上的伤痕便消失。
“你自以为什么都知道,冠冕堂皇说着拯救苍生的话,因着是近三千年来修真界唯一入渡劫的人,便以为你的话所有人都得信,都得按你计划的走?”
“你自己都做不到改变天命,冷漠地看着自己的族人被杀,却又以救世者的姿态出现在我的世界,道貌岸然地要我师姐成为改变天命的转机,将别人也拉入这趟浑水。”
谢卿礼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修为强大,剑锋醇厚,灵力深不可测。
裴凌一边以折扇挡着,一边观察着他的剑法,眸光中隐隐露出一丝赞赏。
这小子年纪尚小,修为却着实不低,如今修真界,怕是没几个人能打得过他。
谢卿礼瞧见他唇角的笑意后,心底的戾气在翻涌。
他手挽剑花,直挺挺逼上前去,趁着裴凌抵挡的瞬间来到他的背后,木剑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后心。
谢卿礼听到一声闷哼,在裴凌自己修复伤痕前,他生生打折了裴凌的双臂,剑身朝前穿膛而过,将他狠狠钉在树干上。
一缕碎发垂下,遮住了少年阴郁的眼。
他拧着木剑,剑身在裴凌的体内扭转。
裴凌面无表情,脸色却悄悄苍白。
谢卿礼幽幽说:“看来我猜的没错,听说渡劫后期的修士可以剥魂离体,只要有载体,分魂便能独立存在,这不是你的本体,你将一缕分魂融进了碎荆剑身,你能感知到疼痛。”
他手下的力道越来越大。
他拔出木剑,卷起裴凌狠狠砸向身后的假石,石面上缓缓爬上裂痕。
裴凌无力跌落在地,吐出大口鲜血,双臂以诡异的姿态垂落。
少年缓步上前:“疼吗,前辈?”
裴凌吐出唇齿间的血浆,挑眉笑道:“或许你自己都没发现,你在生气,你生气我私自将云念拉进了剑境,害她差点死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