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利施和巴剌思部的萨满就住在附近,这也是为着顾承宴的病特地搬迁的。
两位老人赶来前,赛赫敕纳自己只穿着随便裹的毡袍,却帮顾承宴收拾整理好了衣衫。
萨满过来,其实也诊断不出什么新鲜的,两位老人对视一眼,最后都是向赛赫敕纳摇头。
他们萨满能做的,仅剩下向长生天祈祷。
不过顾承宴凶险度过了一夜后,第二日清晨、脉象又神乎其技地平稳下来,人也缓缓转醒。
小五这一整夜都在运功,看见他醒来,自己一高兴、真气险些岔了经。
顾承宴听见他咳嗽,连忙叫他凝神静心,情急之中点了小五的几个穴道,引导他的真气归拢。
赛赫敕纳一直守在旁边,刚才是听到铁柱叫他,才走到了门口怕自己吵着顾承宴。
这会儿听见顾承宴的声音,自然是撇下铁柱飞速回身进帐,外面的铁柱也急急忙忙跟进来。
看见顾承宴醒了,赛赫敕纳甚至没站稳,是踉跄两步跪到炕边的,穆因更是唤了一句师父,就自己先呜呜哭了起来。
其实半年前,顾承宴刚停药的时候,还有一回比这次凶险,那时候他们刚好借着山祭之名回了圣山——
赛赫敕纳还在收拾要去遗泽中泡汤的东西,顾承宴却突然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浑身颤抖、面色青白。
吓得赛赫敕纳丢了东西就跑过来抱紧他,又是添炭盆又是搂在怀中取暖,但还是感觉顾承宴的身体越来越僵,某一瞬,甚至都听不到心跳声。
赛赫敕纳被吓得不轻,用力抱着顾承宴几乎要将人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他都悲怆发出了狼嚎,叫来大白狼和小狼他们,都交待好后事准备带着顾承宴到圣山顶。
结果,次日顾承宴又缓缓醒了过来,虚弱无力地在他唇瓣做了个勉强的吻,有气无力说了一句:
“……我回来了。”
从那天开始,赛赫敕纳就睡不安稳,每天夜里抱着顾承宴也搂得更紧,好几回都弄得顾承宴喘不上气。
有时候顾承宴被勒醒了,却发现赛赫敕纳的眼睛不停在闪动,面色十分不安。
偶尔顾承宴醒了但还在醒盹,却发现赛赫敕纳总是下意识将脑袋拱到他胸口,像是在听他的心音。
这回经历生死,顾承宴却只是回头看了赛赫敕纳一眼,冲他招招手。
等小狼崽红着眼眶走过来,他才牵起小家伙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阿崽不哭。”
赛赫敕纳闭上眼睛,嘴角翘着点点头,可盈在眼眶里的泪水却根本不受控制地两行挂上脸颊。
穆因实在怕自己失态,努力憋着找了一圈——小五在调息不能动,敖力根本没进帐。
于是他一头扑到铁柱的怀里,贴着他柔软的胖肚子,嗷呜一嗓子嚎叫了出来。
铁柱愣了愣,但还是拍了拍穆因的后背安慰。
几个萨满也紧跟着被敖力找了进来,他们切脉之后没说什么,只让顾承宴好好休息,不要忧思。
顾承宴点点头,等小五调息好后,就请众人都出去,自己拉着赛赫敕纳与他有话要说。
他这几日想过了,既然王庭的官员总是在提赛赫敕纳“继子”的事情,选任何一个部落的小孩其他部落都会不满,倒不如——
“阿崽,我们在王庭办个私塾……或者说,学堂怎么样?”
赛赫敕纳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抬起另一只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泪,“……学堂?”
顾承宴瞧着他家漂亮小狼崽哭成了小花猫,好笑地拉下他这只手,凑过去轻轻舔吮掉了他的泪。
然后,从善如流地在他两边脸颊上各落下一个吻,才晃悠着小家伙的两只手解释道:
“我想过了,王庭确实不能后继无人,与其让他们悬心,倒不如我们办个学……唔?!”
他的话还没能说完,赛赫敕纳就一个猛撞将他掀翻在炕上,嘴唇重重地堵住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顾承宴也是时至此刻,才读懂了赛赫敕纳这个动作——根本就是和狼群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