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信人定胜天而不信命,可此时此刻,霍凭景却忽然真的希望他是?无所?不能的神,能守住赵盈盈的命。
李棋把药箱放下?,瞥了眼霍凭景。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霍凭景,眼下?是?浓重?的乌青,显然已经很久都没睡好,整个人都很憔悴。从?他认识霍凭景起,他便是?一个意气风发之人,那种意气不是?说怎样张扬,而是?透着一股“一定要做到”的狠。但此刻的霍凭景,静静坐在?床榻边,透出一种脆弱与无力之感。
李棋难得想安慰他一句:“生死有命。”
霍凭景冷冷地扫他一眼。
李棋继续道:“依我看,你这位小?娘子?命还不错。”
他眸中的冷意退了些,握着赵盈盈的手,轻嗯了声。
赵盈盈眼皮动了动,而后缓缓睁开眼,柔声唤了一句:“相公……”
霍凭景将人扶起来,心又慢慢落回去。
已经是?第八日了。
赵盈盈身上的丘疹已经开始结痂,慢慢脱落。霍凭景看向?李棋,问:“是?不是?没事了?”
李棋走近了些,替赵盈盈搭脉,瞥了眼她的脸:“应当没事了。不过,你如?今可真丑。”
赵盈盈有些虚弱地靠着枕头,听见李棋说没事的时候,喜极而泣,待听见他下?一句,又忍不住伤心难过。
她呜咽着,扑进霍凭景怀里,道:“相公,我现在?真的很丑吗?你把镜子?拿给我瞧瞧……”
她挣扎要看镜子?,霍凭景便把镜子?拿来给她。他凝视着她,一丝一毫不敢错过,心里的那种无力感渐渐变作欣喜,像在?荒芜的山丘上一瞬间生出漫山遍野的花。
太好了,她没事。
他这棵荒芜的枯树,还是?留住了那一枝嫣红的生机。
第94章流言
赵盈盈接过镜子,举起手,又?放下,深深叹了口气。
她害怕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是丑八怪。
赵盈盈深吸一口气,再次举起手中的镜子。
脸上的丘疹留了疤,凹凸不平,纵然她皮肤白皙,已经看起来没那么狰狞,可还是难看至极。
赵盈盈做过?心理准备,可看见自?己这副模样,还是吓得没拿稳手中的镜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她靠着霍凭景的肩膀,忍不住落泪:“呜呜,好丑……”
霍凭景轻拍着她的肩,嗓音含着笑意:“不丑,真的。”
“你在安慰我,我知道。”赵盈盈带着哭腔说,“呜呜呜呜真的好丑……怎么办……”
霍凭景顿了顿,道:“没关?系,李棋能?治。”
赵盈盈抬起头来,眸中闪烁着水光,吸了吸鼻子:“真的吗?”
“嗯。”他不能?也得能?。
京城已然入了冬,庭中的树叶子掉得只剩几片,光秃秃的,天色亦是灰蒙蒙的,凛冽的寒风打着转,实?在算不得什么好天气。可赵盈盈的心情却格外欢愉,不止赵盈盈,整个?相府上下的气氛都颇为欢快。
前些日子,因夫人染了天花的事,大人成日里?冷着脸,底下人自?然也不好过?,都战战兢兢的,如今夫人好了,大人的心情肉眼可见地暴雨转晴,他们也就?跟着松了口气。
不止如此,京中的天花传染趋势暂时得到遏止,他们自?然也安心了些。
李棋说,能?治好赵盈盈身上的伤疤,只是配置药需要一些时间?,所以这段时间?她还得继续保持着难看的模样。
这于赵盈盈而言,已经是出乎意料的好事。
她想到自?己的美貌还能?回来,便忍不住地欢喜,从?鬼门关?走了一圈,还好好活着,也叫她欢喜。
如今霍凭景和赵盈盈搬离了原本住的院子,赵盈盈身边换了一批人伺候。虽说染过?天花之后,不会再染,可霍凭景还是心有余悸,生怕出现?一点意外。
他想让他枝头的那一枝嫣红长长久久地停留,不愿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赵盈盈养了半月的身子,已经差不多恢复如常,能?跑能?跳能?吃能?睡。褪了色的唇,再次恢复了生机勃勃的红。
只是她不太?爱照镜子,也不太?想出门。
脸上的疤痕难看,赵盈盈不愿让旁人瞧见。她只在府中随意逛逛,不过?冬日渐冷,凛凛寒风吹得人没兴致,大多数时候,赵盈盈都在房中待着。
即便在房中,赵盈盈也拿一块红绸裹着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