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最近玩得频繁,龙可羡对阿勒的某些行为已经形成了基础反应,好比现在,龙可羡就自然地往后站了小半步,挨着阿勒胸口,半回头,略带不解地看向他。
这个反应落在阿勒眼里,坏胚却没有得寸进尺,神态正经得很,甚至抽开了身位,叮嘱她:“看好,别摔了我心肝儿。”
仿佛方才的撩拨都是无意的。
龙可羡不明白欲擒故纵的路数,只觉得这热意来得快,散得却很慢,就好像是她想太多似的,少君原本不是这般容易想多的人,她好像被阿勒带坏了,纳闷起来,手就不听话,拨了拨凸起的机括。 “上游珠了吗?”阿勒突然问。
“啊?”
龙可羡刚出声,右手就麻了一下,是弩弦正在绷紧。
可游珠还没上呢!若是弩箭发出去,轻则偏向,重则连弩腔都会炸开,龙可羡反应过来,立刻去抽弩腔。
“手!”
这一个身位的距离都拦不住龙可羡动作,她手劲儿大,这一抽直接把弩腔硬拉了出来,“咔哒”一声,九支短箭应声落地,是弩腔的机括让她扯断了。
“……”
阿勒无声吸气,足足盯住她十息:“以后这玩意儿,你别玩。”
***
龙可羡重创了阿勒的心肝,这祖宗一下午都有脾气,龙可羡自知理亏,骑上马就进了城,直冲专司兵械铸造的王家巷。
天色近晚,龙可羡走了几条街,都没有找到半个能修好臂弩的师傅。
夕阳沉在灰烬中,在巷子里镀一层金,等龙可羡再度从铁铺走出来,天已经全黑了,那师傅站在铺子外,无奈地对她摇头。
龙可羡只好垂头丧气地拎着臂弩,走在暗淡的巷子里,天一黑,巷子就变得冷了,周遭静悄悄的。
她踢了脚石头子,听到深深浅浅的回声,那声音突然止在三丈开外,仿佛被什么压住了去路,龙可羡抬起头,看到张带笑的脸。
万壑松抱着两只酒坛子,稍显吃力,看到她便笑意更深:“搭把手吗?”
第146章三角
还是同样的路,龙可羡帮万壑松把两坛酒拎回西九楼,就搁在引鱼池旁,她接书童递来的热帕子拭了手,说:“你找我。”
不是疑问,也不是揣测。
朝局纷乱,大家都忙,巷口那一撞眼必定不是场单纯的偶遇,她知道,故而看向万壑松的眼神十分直白。
而万壑松没有露出类似心虚,或是居心不安的神情,他很坦然地承认了,用帕子擦了脸后,把手洗净,绕到长案后边坐下来,抬手请她坐。
“赤海海峡工事修筑进展如何?”
龙可羡说:“修筑图纸呈给工部了,工匠、建料已经遣往峡湾,若是顺利,明年夏至之前可以通出西侧道来,承重五千斛以上的商船不必绕路而行,两年后东面主道也可以完工。”
“工部户部拟批的折子到了,你看看。”
万壑松手指下按着封折子,轻轻移过去,在龙可羡翻折子细看时,他取出了案几下的食盒,上边由绸布盖着两只糯米糍团,他掀开,看了看色儿,随即往炉子搁了几块银丝炭。
银丝炭剥掉层白灰,露出斑驳的猩红,龙可羡扫完了折子:“户部拟算的银子只够到明年夏日,修完西侧道,东主道朝廷便不打算修筑了吗?”
峡湾就是祈国和南域的海上边境线,这里日后是要做戍边重地的,修筑工事是为了让承重过大的商船快速通行,避免搁浅,也不必绕行,不管是从政务还是商事上,这都是势在必行的事儿。
这项工事需要拨银,跟朝廷支银子,这还是阿勒教给尤副将的法子,横竖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凭什么要从三山军军费里扣,没想到朝廷在这里卡了一手,给一半,留一半。
万壑松听着话,手里还在摆弄白糍团,那手指头玉似的白,指甲圆润干净,摆弄了几下,就在白糍团上掐出一枚枚丸子,搁在素净的绸布上,那小糍团又弹又软,微微黏,稍稍碰一碰就要陷下去,他做起这些事十分专注,不像呼风唤雨的幕后黑手,像个常常洗手作羹汤的丈夫。
“户部考虑到东主道修筑时日长久,这笔银子数额大,两位侍郎拿不定主意,请尚书定夺,便定了个每半年拨银的章程,此事也算合了两部的规矩。”
说白了,拿捏北境王的软刀子嘛。
龙可羡忽然不高兴,拿起奏折,往炉子里一扔,那银丝炭上的烟灰“垮拉”扬起来,页面边角霎时被褐色火圈吞噬,万壑松侧身躲了,这人也是怪得很,没有丝毫脾气似的,语气柔软道。
“不高兴了连奏章也敢扔,北境王脾气很差,只是这银子虽少,这般弃了岂不是可惜。”
“谁说不要,”龙可羡咕哝,“不要白不要,不可以亏的,我很穷。”
户部拨银子不痛快,她也能在之后还以颜色,当谁好欺负么,无非是刚拟好的预算再改改就是了。
万壑松一愣,随即莞尔:“少君是真性情。”
他用两根红松枝串了白糍团,悬在炭火上空:“要见少君一面不容易,若是特意送这消息给你添堵,那便太不识趣了些。”
意识到这话还有后半句,龙可羡耐心道:“请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