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嘴便吵嘴,大不了打一架也就是了,哪里有把人往外赶的!出去一趟,立刻就学坏了。阿勒这脾气哪儿能忍,声音也硬起来:“不是还有四个问题吗,问完我走,不占你地儿。”
龙可羡觉着发顶都要冒烟了:“你,你是不是还想回南清城去?”
这倒好,赶出门还不算,还得赶回南清城去,阿勒心里发酸,冷声道:“是啊,明日就回。”
龙可羡一愣:“不要带我了吗?”
烛火猛一跳,映出琉璃窗上细鳞状的夜露,阿勒看着龙可羡,仿佛那夜露也浸湿了她的眼睛,里边透出茫然的,困惑的,能瞬息攥紧他心口的情绪。
阿勒伸手把她脸揉得皱巴巴,发泄一般:“你不把我往外赶吗?不是要往南清城赶吗?”
“我没,”龙可羡费力地从他掌心里逃出来,震惊道,“我没有这般说。”
“那你就是不要我走,要我留这了?”阿勒抱着臂,不等她回答,立刻就接上了,“早这般说啊,我还能让你哄我第二句吗?”
龙可羡更迷茫了。
阿勒抬起眼,整个人的阴郁气儿都散干净了,捏着小铜钩把灯芯挑亮:“还有两句,快问,不要说我糊弄了你,问完该睡了。”
龙可羡像个推一把,才动一下的小泥人儿,呆呆道:“那,万琛被免了敕书,是你做的吗?”
“他自寻死路,我推一把罢了,”阿勒不耐烦提姓万的,“丢官罢爵算什么,他还有得苦头吃。”
“我以为你们是朋友,”龙可羡说,“朋友之间也要这般吗?”
阿勒嗤声:“酒肉朋友,就是一时敌一时友,没有长久的,我与万琛喝酒宴饮时就埋杀心,别这般看我,万琛心里边也是如此,但凡有个能除掉我的计策,他忍不到三更天。”
阿勒说完,和她额碰额地磕了一下:“我没有朋友,只得你一个。”
这话说的,龙可羡心里现软塌了半角,当即“叭”地亲在他嘴角。
“雀儿啄食吗,还是军中短了你吃食了,这般没有力气。”阿勒遽然翻身,将她堵在榻下,低头亲了个痛快。
龙可羡唇舌皆化成了水,胸腔里的气息被掠夺着,连呼吸都急促,含混间想起什么:“等……万六说……你咬我!”
“咬了吗?”阿勒拉开点距离,唇上水亮一片,“对不住,我确是故意的。”
“没,没有关系。”
龙可羡被勾得头晕脑胀,话还没有讲完,就整个压进了薄毯里,阿勒不知从哪儿寻来枚古怪的铃铛,有鹌鹑蛋大,拢在阿勒掌心,贴着龙可羡手腕内侧游走,就发出快速的震颤。
丁零零,丁零零。
龙可羡汗湿眼睫,往后看不到阿勒,喃喃地问了句:“是什么?”
“新鲜玩意。”
铃铛格外冰凉,滑动起来,推进了氤氲的一线红里,冷热交替时发出颤动和声响,龙可羡吓了一跳,瞬间就撑不住了,整个人颤抖着往前栽倒,手掌按在斑驳潮湿的琉璃窗上,五指无意识地收拢,摊开,再度收拢,把那面琉璃窗按得模糊不清。
“不要铃铛,不要铃铛了!” 阿勒把她翻过来,神情正经,用耳朵贴着她的小腹,像听胎动似的:“我听听。”
龙可羡眼底湿红,求助似的看向他:“不要听。”
“嗯……听到了,在我们小崽肚子里,”阿勒的声音哑得不像话,不怀好意地罩住她后脑,要她仰身来看,“怎么还在动,又有孕了吗。”
龙可羡受不得这些混账话,她不要看,也不要听,用力地摇着头,短短的时间里就再度挤出了哭腔。
阿勒把她溢出的水泪都吞了,咬在她耳边:“不要也成,你还给我啊。”
对,还给他,龙可羡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可她稍有动静,就被反震得更加厉害,她被震得意识模糊,双眼紧闭着,声音猫儿似的轻:“我不会,你教教我,教我。”
那被摧坏的神情就摊在阿勒眼底,他朝她轻轻吹口气:“好说,要紧的第一件事,不要总馋着铃铛,用巧劲,自己把它吐出来。”
龙可羡吸着鼻子,像个乖学生,依照老师的话,按部就班地做着,还在不停地问,“是这样吗?这般就可以吐出去了吗?”
“好乖,就是这般。”
那怪异的铃铛确实在逐步往外推移,只是刚动半寸,就被戾兽堵住了去路。
阿勒爱玩儿,也会玩儿,但凡对什么新鲜玩意上心,就能够不眠不休地钻研个明白,这铃铛和珠子是成套的,花了不少功夫从海商手中买来,得手之后想了几个日夜,才算把东西玩儿明白。
谁知道那几日龙可羡日日清账,恨不得抱着算盘珠子睡,他钻研出的一身邪火只得往军营里撒。
狭路相逢。珠子只有指甲盖大小,镶嵌在戾兽那端,张嘴就咬住了铃铛,发出沉闷的丁零声,阿勒滚着热汗,推着铃铛往里走:“怎么那般好骗,男人么,上了榻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
***
夜深雾浓,天不亮就淅淅沥沥地落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