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巷?”龙可羡呆呆站着,往那人堆里看。
“从前不叫这个名儿,几年前,宁妃娘娘和先王在巷尾小桥上一撞眼,那便是金风玉露喜相逢啊,”小伙讲起故事来如数家珍,“宁妃一朝飞上枝头做了贵人,这才改了名儿。”
阿勒把铜钱抛给小伙儿:“讲得好,赏你俩子儿,去置办一块惊堂木,还卖什么糖人,当街说书岂不痛快。”
小伙儿竖起眉毛:“嘿,有这么骂人的吗。”
阿勒推着龙可羡穿过人潮,走到巷口,才往她脑门上弹一记:“回神儿了。”
龙可羡这才如梦初醒似的,看看左右,又默默牵住了阿勒袖管,往前方戳一指头,阿勒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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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贵妃巷,看着却要比寻常巷弄宽得多,往里走了一刻钟,远远地就看到了龙清宁旧宅,没想到的是,宅子外边杵着俩披甲佩刀的宫卫。
“骊王别的不行,对犄角旮旯的小地方倒是怪上心的,自个儿在宫里水深火热,外头一间破宅子也要派人守着。”阿勒不咸不淡说了句。
龙可羡拽了下他指头。 阿勒瞟过来:“这都说不得了?”
龙可羡摇摇头,指了指那叠瓦之后的高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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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宅子已经荒废多年,四围俱是荒墟与野草。
冬夜的风料峭,半人高的野草在行走间被拂开一条线,很快又合拢,枯黄的颜色下藏着两行脚印。
龙可羡小声说:“宅子里遭过贼的,你要当心。”
阿勒环顾四周,只看到黑漆漆的房门与破损的瓦砾:“你如今……遭没遭贼都能看得出来了?”
龙可羡老实道:“姐姐讲的,遭了贼,那些信才落到万琛手里,”她瞄一眼过去,“最后被你换走。”
再掐头去尾地落进了龙可羡手里。
“……”阿勒把她脑袋扭回去,“好汉不论过往。”
两人在破败的回廊走了片刻,来到扇屋门前,龙可羡抬手一推,人还没进,头顶便扑簌簌地落了一捧灰,阿勒罩住她口鼻,顶开火折子,就着昏光往里看。
屋里很小,一眼就能兜到底。
桌椅皆是翻倒的,柜格箱笼都被翻了个空,处处狼藉不堪。
阿勒啧声:“这群人,把这宅子当皇陵了,夜黑风高地来这盗墓呢。”
“比盗皇陵值钱,”龙可羡认真地说,“万琛盗了信,倒手卖给你,便换了金山银山,我都想来。”
阿勒没应这话,心虚。
两人绕着屋里看了两圈,阿勒便催着她往外走:“这屋子,厉天早翻了七八遍,地砖都撬过,没有什么好东西。”
可龙可羡脚底生了根似的,推都推不动,她点点鼻子,神态正经:“你没有闻到吗?”
阿勒知道她鼻子灵,说不准当真闻到了什么,他也跟着定神嗅了片刻,可除了陈腐霉烂,什么也没闻着。
“有墨香,”龙可羡笃定地说,“定州墨,我用的那种。”
“好本事,”阿勒拍一把她后腰,“漏网之鱼教你逮住了。”
龙可羡有点难为情了:“只是闻着了,不知道在哪里,也有可能已经被人取走,只是残留了些味道,定州墨味道足,时日越长就……”
她说着话,阿勒用帕子垫在掌心,开始拎桌踹椅地找起来,霎时间烟尘滚滚,她呛咳一声,“你慢,咳,别丢了!”
阿勒捏着根椅子腿,嫌弃地一丢,那椅子腿“砰”地砸向墙壁,头顶又是一阵落灰,龙可羡刚要抬袖,却猛地抬头往上。
“让开!”
阿勒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话落,他人已经撤开了三个身位,而龙可羡撑着墙面借力纵跃而上,在半空抽出叠雪弯刀,抬起刀柄,在房梁磕了一下。
沉闷的敲击之后,紧跟着的是细微开裂声。
龙可羡站在屋子中央,角落那道梁应声而裂,两息之后露出了黑漆漆的洞缺,一沓纸雪花似的往下落。
或许是时日长的原因,磕在地上发出脆响。
龙可羡捡了一张。
卷毛锦衣,趾高气昂地站在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