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痛,”她补一句,“一点也不痛。”
龙清宁笑容很浅,但一直没散:“嗯。”
“你不要担心。”
“很担心。”
龙可羡垂下脑袋,把衣裳系好:“那我日后不那般了。”
她指的是以攻代防的打法。
龙清宁靠过去,解开那个乱七八糟的结,重新给她系好腰带,她的动作很细致,龙可羡看得着迷,觉得怎么有人连系个结都像幅画。
“好了,”龙清宁往她后腰上拍了一下,“很乖。”
龙可羡肉眼可见地红了脸,把手蜷起来,一个劲儿往她掌心里拱,而龙清宁不知是刚好抬手还是刻意回避,手背和龙可羡的擦过,自顾自拎起了茶壶。
咕嘟声戛然而止,一卷一卷的轻风打过来,龙可羡手凉凉的,低下头,慢慢地蜷起了拳头,有点儿懵,还有点儿讲不出来的委屈。
心里涌起强烈的落空感。
明明之前都会牵住的。
她很生气,却没法跟龙清宁耍脾气,只敢睁着红通通的眼睛盯住她,嘴巴抿得紧紧的,这幅模样看得龙清宁失笑。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龙清宁揉了揉她的发顶,把糕点移过去,“长不大的吗?”
就这么一句又嗔又轻的话,奇异地驱散了龙可羡的不悦,她迅速吃掉了整盘糖糕,边吃边拿眼珠子瞄龙清宁。
等龙清宁夸一句,她就吃得更欢了。
日光斜进来,是澄澄的灿金色,龙可羡晃着脚尖,想起一件要紧的事:“在冷宫里有人欺负你吗?给你熏死人的炭火,给你馊饭吃,不给你冬衣被褥,有这些事吗?”
“哪里听来的话,”龙清宁说,“只是降了位份,月例都是不变的,你在一日,就没人敢往我这里动手脚。”
宁妃是道信号,是龙可羡和骊王互相角力的映射结果。
龙可羡强,则宁妃高枕无忧,龙可羡弱,则宁妃境遇多舛。
尽管性命无虞,打压却是无处不在的,在宫里头,要折腾个把人,有太多不见血的阴私路数了。
龙可羡拧起眉毛,一寸一寸巡过了整座宫殿,很严肃地告诉龙清宁:“若是有人给你下绊子,要讲给我,我教训他们!”
“知道了,”龙清宁拉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摩挲,想起了旧事,“你的指骨自小就比旁人硬,上书塾时,因为旁人扯坏了你的书袋,你便一拳砸断了他的鼻梁,先生打你手心,你倒硬气,连着戒尺一并折断了。”
她说着笑起来,神情温柔:“后来便在宗祠里关了两夜,我赶到时,你就蜷在蒲团上,抱着只破书袋好生可怜。”
龙可羡垂下眼睛:“不记得。”
龙清宁看了她好一会儿,说:“没有要问我的吗?”
龙可羡闷声摇头:“没有。”
来之前,她在心里罗列了许多问题。
褚门战时,你在北境仅仅是为了替我笼络旧部吗?
龙宅里发生了何事?我为何烧了宗祠?
那十七封信,你为何不早交给我,阿勒不要我想起来,你也不要我想起来吗?
但来之后,她看着龙清宁的脸,嗅着龙清宁的味道,那些话便都不想问了。她没法将这些尖锐的问题抛给龙清宁。
因为人皆有私心。
龙清宁有私心,没关系的,她可以接受,因为她剩下的也不多了。
高处有风来,龙清宁站起身,把吹散的桂子抚平,龙可羡突然抱住了她:“你好香。”
她连一句“你抱抱我我便不问了”都不敢讲,就这样干等着龙清宁抱回来。
可不知等了多久,桂子散落一地,浓郁的香气随风飘远,背上那只手却迟迟没有往下落。
***
王都的雪来势汹汹,穹顶一片铅灰色,朔风抽打着满街帆幌,行人奔走四散,阿勒没有往三山军下榻的驿站去,而是去了西城的一座庄子里。
他翻身下马,把鞭子抛给厉天:“龙清宁旧宅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