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草木繁盛,遮住了烈日炎炎,浓绿树荫下,光影明暗不定,随着微风渐渐幻化成碎金。
林深寂静,只秦家的两架马车辚辚而行,发出单调的声音,催得人昏昏欲睡。
忽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这单调。
秦珮正在马车里闷得绕手绢,忽地听见这阵马蹄声,也凑到窗户边来看,秦芬便退了回来,让秦珮看热闹。
“呀,那匹黄马真威风,马鼻子上还有个白星呢!骑马的那公子可真有气派,那身绿衣裳穿在旁人身上只怕像个绿毛龟,只他这样身材高大的人穿了才……咦,是五姐夫?”
秦珮说了这句,已知道说错话了,捂着嘴回头一看,秦芬已瞪起眼睛。
“五姐我错了,别揍我!你若是个母老虎,五姐夫可就惨了!”
秦珮嘴上讨饶,说的话却还是促狭,秦芬气得很了,将秦珮一把扯过,使劲在腰间咯吱两下。
秦珮不像秦芬怕痒,随意躲避两下,侧耳一听:“好了,马蹄声没有了,想必是走了。”她掀起帘子又看一看,回头道:“五姐夫往另一头去了。”
秦芬脸皮再厚,也架不住这连番的打趣,下车时红着个脸,还引得秦贞娘多看两眼:
“五丫头怎么了?脸怎么通红的?这大热天的,可别中了暑气,兰儿,把咱们带的薄荷丸子给五姑娘吃一颗。”
秦芬默不作声地接了那薄荷丸子,见秦珮龇牙咧嘴地要说话,干脆往她嘴里一塞,辣得秦珮直跳脚。
锦儿见了,又来对着秦珮絮叨:“好姑娘,你可放娴静些吧,若是在外头丢了脸面,回去一个月都不好出门的。”
杨氏一寻便寻了三处庄子,那中人知道这主家是昭贵妃的姑母,拣了三个上好的庄子,这时正点头哈腰地介绍:“秦夫人,这三个庄子互相之间离着不过三五里地,照管起来便利,地方也好。”
“好,瞧这庄子里里外外收拾得挺干净,挺不错。可是有温泉的?”
中人脸上闪过一丝自得:“知道夫人要,特地寻了带温泉的庄子,只是没那般巧,只两个带温泉的,下剩的那个,景致幽静,实在不错,因此斗胆也请夫人去看一看。”
杨氏听见有个不带温泉的,便不大想要了,她今日带着三个女儿出门,原打算一人给一个庄子,如今只两个庄子,可又怎么分派?
中人见杨氏面色淡淡,连忙又使劲鼓噪:“那庄子前头种着花生,后头种了南瓜、丝瓜,院子里老大一颗梨树,结得许多脆梨子,田土又好,景致也妙,秦夫人看了保管喜欢!”
杨氏听她说得热闹,也不禁意动,想着既已兴师动众地出了门,便也不急着回去了,于是一点头:“那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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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庄子,果然见庄子前后绿油油一大片,端得是叫人赏心悦目。
秦珮不识得庄稼,指着地上的南瓜叫:“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大?”
众人都笑了,那中人愈发起劲地拍马:“姑娘金尊玉贵的,哪里识得这些东西,这是南瓜,还能再长大许多呢。这里的土肥,产的东西比别处都多一两成。”
杨氏听了这句,倒当真对这庄子上了心,她有意压价,便不在脸上露出来,只领着女孩们又走近院里。
此时太阳愈发高了,杨氏等人遮着伞,还是浑身冒汗,见院子里那棵梨树下好大一块阴凉,赶紧走到下头。
一到树荫下,人立刻凉爽下来。
秦芬抬头看一看这梨树,枝条上挂着累累垂垂的小梨子,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秦珮顺着秦芬的目光一看,不由得笑了:“五姐,这若是春天,满树的梨花,该有多清雅。”
提起梨花,不知怎么,秦芬忽地想起在另一个院子里,范离站在满树梨花下的模样。
那日天气晴朗,枝头落英纷纷,在范离肩上堆了薄薄一层,他回头一顾,那对向来锐利的眼睛,竟含着浓浓的笑意。
杨氏也喜这庄子整齐,故意作个不满的模样,对那中人说得三四条不满,那中人知道不挑不拣不成买卖,听了杨氏的话,反而更殷勤了:“秦夫人一看就是个爽快人,三个庄子,一千八百两!”
杨氏不曾说话,秦贞娘在旁微微一笑:“这庄子不曾带温泉,到底不是我们想要的,罢了,便只要那两个庄子,你算一千二百两给我们。”
中人也知道自己事情办得不圆满,这时也不敢十分倔强,又低了些口气:“好姑娘哟,你说个价,小妇人依了你就是。”
“一千六百两,买你三个庄子,再加上庄子上这些佃户人家,一应人口地契,你去办好了送来府上。”
“我的好姑娘呀,你可真是……”那中人故意作个痛心的模样拍着大腿,“你别是那龙女下凡了哟,这般的聪明能干!好,就是你说的这个价!”
秦珮与秦芬站在后头扮鹌鹑,这时一扯秦芬的袖子:“得了,四姐还价还少啦。”
秦芬用力捏一捏秦珮的手,使个噤声的眼神,若是在外人面前一个不慎丢了脸面,杨氏可是要罚的。
杨氏打断了那中人的喋喋不休:“行了,咱们去吃饭吧。”
中人做成生意,高兴得很:“是,是,饭就在这庄上,请夫人和姑娘们随我来。”
饭才吃了一半,门口便有人喊:“张婶可在?范夫人差我来借针线使!”
听见个范字,秦珮先抬起头来,对着秦芬微微挑一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