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件事,君臣之间并没达成默契,皇帝和内阁之间,也没达成默契,就连皇帝自己,也没拿定主意。
北戎边境的守军,大部分将领都是废秦王手下出来的,前次为着对秦王的义愤而哗变,险些掀起一场政变,如今已不能放任自流。
然而京中也并不安稳,不怀好意的鞑靼人竟登堂入室,幸而那鞑靼使臣因为熟知选秀的事而露出马脚,叫皇帝起了疑心,否则宫变的事,还说不准呢。
如今,内阁想叫范离留在京里坐镇,皇帝却想叫范离往军中去。
然而当真放了范离出去,皇帝自个儿也并不十分情愿。
不为旁的,只为皇帝也是个普通人,也是怕死的。
范离既聪明又忠心,是他最优秀的保镖,他哪能把这样一个人给轻易放了出去。
而范离自己,也在为君尽忠和守护爱妻之间,犹疑不决。
这时秦芬提起外放的事,范离迎着她坦诚的目光,竟有一瞬间的语塞。
这姑娘前头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如今忽然变了个性子,拿这为难之事问了出来,他竟不知怎么回答。
他想了一想,还是老实答了:“皇上是有这个意思,可是他和阁老们都没拿定主意,因此这事能不能作准,还是未可知呢。”
秦芬想一想杨氏劝的那句,“外放的事,五姑爷自个儿都做不得主”,这时也有一瞬的叹息。
这男人虽是皇帝心腹,终究也还是身不由己。
既是如此,她还有什么好问的,他若是留下,她自然欢欢喜喜地和他厮守,他若是出去,她就在京里替他掌好家事,无论如何,总不相负就是了。
“嗯,我明白了。”秦芬轻轻应了。
这么一问一答,秦芬就好像已经满足了范离的答复,竟没再刨根问底。
范离想了半天,终究还是忍不住把话给露了出来:“我……我自个儿是想外放的……”
话一出来,秦芬又瞪过一眼,范离连忙把下头的话倒出来:“可是我想带着你一起。”
武官外放,尤其是去边境守土,家眷必得留在京中或南北直隶等地方作质,哪有那样容易跟着的。
两人都知道这句是痴人说梦,很有默契地避过不谈。
这番对白,竟好像从没发生过似的。
采莲被关了半日,凳子都没磨光呢,就叫范离给放了出来。
再有个玉容,爬床不成反被踢伤,大夫看过说是无碍,然而脸上却落了个疤,这下子却是当不成一等大丫鬟了,桃香请了秦芬的意思,给了个看库房的差事,算是把这丫头给养了起来。
两件事加起来,秦芬身边算是安稳下来,她没了牵绊,便把采莲和有贵的婚事拿出来操办,还是照常过自己的日子。
自桃香往下的丫鬟们固然高兴,范夫人却在屋里气得只瞪眼。
儿子自然是没有过错的,有错的,都是秦芬这儿媳妇罢了。
“才夸她有点子心胸,舍得给丈夫纳妾,转头就生了这么多事,当真是……”
范夫人倒是想狠狠骂几句,可惜不敢。
喜儿虽是两边不招惹,却也明白自家主子的气愤,少奶奶这次,可是把婆母给得罪狠了。
婆母不过是处置安排了一下丫鬟,少奶奶这儿媳妇就气得跑回娘家,便是秦家嫡出的那位四姑娘,也没这样大的架子。
跑便跑吧,偏生她还有本事叫少爷上赶着去接。
就连喜儿这常常出去走动的,也不明白少奶奶怎么调理的人,把个少爷哄得那样在意,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秦府接人。
少爷到家门口时,脸上的笑容众人都看得清楚,用太太自己的话来说,“跟吃了蜜蜂屎似的高兴,鬼迷心窍失心疯”,哪个亲娘受得了儿子这样。
可是喜儿也明白,这次的事,若不是自家太太起头,绝没有后头那些事,她虽是贴身大丫鬟,也夸不出主子一个好来。
太太这亲娘,前头多少年只知畏缩避世,如今日子好了,却又开始摆起谱来,算不得体面。
再瞧瞧少奶奶,怀着身孕还替少爷操持打理,少爷出门,斗笠披风皆有,少爷回家,冰盆凉茶齐备,外头的人情往来,女眷们的场面应酬,少奶奶一样也没落下,就连华阳宫的三公主,少奶奶也记得时不时绣个东西送去,凡此种种,小半是为了她自个儿,大半倒是为了少爷。
便是个七仙女,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了。
喜儿想一想,还是忍不住劝解两句,“太太何必跟少奶奶一个年轻媳妇置气,咱们自己闲下来看看书打打棋谱罢了,再说了,如今您闲暇日子多,倒不如往外去多走走,栖霞寺、清心庵,多的是散心的地方,何苦闷在家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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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夫人轻轻哼一声,不曾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