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深夜,太阳的余温依旧徘徊在这片山林,蒸腾着潮湿的空气,黏黏糊糊地,仿佛要将所有生命都融化在其中。
凌乱的脚步此起彼伏,晃动着浓郁的树枝,窸窸窣窣,横七竖八野蛮生长的枝叶如同一双双狰狞的手,玩弄似得勾扯着仓皇逃跑的人类。
每一次呼吸变得异常艰难,带着无法克制的颤抖。
“呼呼——”
“呼呼呼——”
月光穿过浓密的枝叶,漏下稀疏斑驳的光点,蓦地照亮在一张惊慌回头的漂亮脸蛋上。
远处传来的奇怪虫鸣,让本就脱力的人脚下一软顺着倾斜的山坡往下滚落了好几米。
潮湿的泥土混杂着腐败的落叶,黏黏糊糊地糅杂成植物的养料,散发出带着腥气的难闻气味,摔倒在上面的时候说不上疼,但湿滑得难以起身。
细白的手指沾染着肮脏的泥巴,颤抖地撑在地面上,裤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破了一大块,从大腿撕扯到膝盖,漏出一片雪白的的皮肤。
被汗水晕湿的脸上,鼻头那颗小痣越发红艳,雪白颈肉上滚落了几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楚乐强忍惊恐和不适四下张望着。
远处,长林丰草中透出一丝丝闪烁的光点。
“是车灯!!”身后有人在低声惊呼,他连滚带爬地拨开面前密布的杂草,一条蜿蜒的柏油公路赫然出现在眼前,零星的几辆车呼啸而过,但也足以让这群逃亡在山林中的人看见一线生机,他一把抱住同样灰头土脸的楚乐,劫后余生地哭出声来。
“我们得救了……”
楚乐还有些恍惚,不敢相信他们居然就这样逃出来了,他盯着不远处隐约可见的公路,煞白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丝放松的表情,他伸手回抱住对方,缓缓吐出一口又长又颤的气,包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放肆地流淌下来。
他没有注意,抱住他的人身体不自然地僵硬,勒在他腰上的手越收越紧,干瘦的胳膊在月色下呈现诡异的苍白,青色的图腾如同霉菌一样顺着指尖蔓延。
镜头往上,前一秒还痛哭流涕的人已然面无表情,漆黑的瞳眸如同死物一般看向前方,嘴角像是被什么牵扯一样抖动着,渐渐地变成一个渗人的怪异笑容……
“卡——!!”不远处的灌木从中,陈导站起身举着手持扩音器喊了一句,“小吴你下来,江如璋过去,小楚注意保持站位情绪,保持现在的姿势别动啊。”
接下来是最后一幕的拍摄,只需要江如璋替换掉楚乐拥抱的那个同伴位置,补一个近景再拉一个大远景后期衔接一下留下一个遐想的空间就大功告成。
江如璋的演技确实不错,楚乐这边则是真情实感的害怕和懵逼,不出意外地一条过。
陈导的最后一句“卡”被隐没在一阵欢呼声中,陡然亮起的摄影灯,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的工作人员,递水递纸、收拾打扫现场仅仅有序。
楚乐还有点懵逼,耳朵嗡嗡地响着,半晌才和外界连上信号,隐约听到不远处陈导还在夸他演技自然流畅,是颗好苗子未来可期啥的。
呜呜,太可怕了。
大晚上的在山林里拍大夜戏,比棚拍恐怖一万倍!楚乐第一百零一次后悔自己进了这个剧组,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直到江如璋拍了拍他的背,楚乐才从那种窒息的恐惧感里彻底抽离出来,有一种回归现实的真实感。
反应过来自己还和对方抱在一起,楚乐皱了皱眉,第一时间便抬手抵在两人之间推了一把,果断地拉远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急什么?拍戏而已,你不吃饭的吗?这么瘦抱着都硌人,谁稀罕……”江如璋话没说完,脸上的表情越发臭了几分,接过助理送过来的水却顺手拧开递给了楚乐,说话硬梆梆的,“喝点水吧,你这脸色难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有这么恐怖吗?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你怕什么?”
楚乐:“……”
不好意思,我一顿十个包子不带眨眼。
又来找麻烦了吗?三番五次的没完没了了。
楚乐很烦,拧着眉抬头瞪了他一眼,湿润的眼角还挂着没有来得及拭去的眼泪,红彤彤的跟小兔子似得。
楚乐不想和他纠缠,转身朝一旁走去,反正都最后一场戏了拍完就散伙,也没必要掩饰自己的心情,愣谁被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了几次,也不可能给对方好脸色吧。
江如璋眼中浮现几分怒意,心里又有点痒,张了张嘴却没再说什么。
楚乐换好衣服擦了个脸,刚从帐篷里探出半颗脑袋,就被方才和他搭戏的小伙伴一把搂住肩膀往人群那边带。
“怎、怎么了吗?”楚乐扯着衣服下摆,脸上还带着一点刚清洗过的湿气。
“看日出啊,快快快,就等你了,璋哥和林哥都在前头了。”
原来是方才等待拍摄结束的间隙,林睿提议可以顺便去看看日出。
林睿翻出几张小红书上网红打卡的日出照,只见一轮红日遥遥从云海中升起,金灿灿的光芒为破败的寺庙镀上一层金光,宛若民间怪谈中才能看到的场景,禅意又宁静,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