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年十几岁的秦砚北轻松毁掉秦氏生产基地的重要生产线,他才意识到,这个被放逐出去的孙子,是个求不来的天才。
当时秦煜已经病到无力回天,还在坚持要把这个邪性的儿子弄死,是他亲自动身把秦砚北强行带回来,让他无牵无挂,一心只做秦氏继承人,完成那个没人能做到的目标。
秦江川低声说:“你确实没有原谅秦震的理由……但至少我把云织还给你了。”
“一开始你那么执着,我只觉得好笑,十来岁的少男少女,有什么深刻感情,用不了几天就忘了,后来你药石无用,自己把自己逼到绝路,我才意识到没那么简单。”
“我回到桐县,想去看看那女孩到底有什么魔力,然而发现……”
“云织的奶奶,是我的旧相识。”
秦江川苍老的脸上露出怀念。
不止是旧相识,是这辈子真正的初恋,就算后来分开,接受了家里安排的商业联姻,没感情的妻子再亡故,他都没能忘记过。
“当初门第相差太多,不是光有感情就能弥补的,我们这样的家庭,谈恋爱可以,哪能接受得了跟一个普通姑娘走进婚姻,就算我愿意,后面面对的阻碍和麻烦实在太多了,她的确对我没有任何助益,只能不断减分。”
“她主动跟我分开,消失再也没出现过,我娶妻生子,人到老年,才在桐县又见到她,才知道,你念念不忘的云织,是她的孙女。”
秦江川摇头:“这就是我欠的债,欠她的,还欠她孙女的,何况你那时候确实已经情况危急,如果再不想办法救你,我在你身上投注的心血和希望也都将报废。”
“但你已经混淆了,我如果强行把云织塞给你,只会起反作用,而且我也想试一试,你对她到底有多少情深,成年以后再重新相遇,还能不能动感情。”
“云织的奶奶还记得你,感念你当初救活云织的恩情,接受了我的方案,我把你的病情,联系方式地址交给她,让她找机会给云织。”
“没想到这个机会,就是她的临终遗言。”
“结果也确实没有让人失望,果然不管相隔多长时间,变成什么身份,中间再多人刻意阻挠,你还是会爱她,允许她把你从绝境里拉出来。”
秦砚北抓着椅子扶手,苍白皮肤下青筋隆起。
云织在门外长椅上坐着,手指紧紧搅在一起,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喘不过气,她没有继续往下听,忍着胸口的闷胀走远一些,靠在走廊窗边,指尖攥得泛白。
病房里,秦江川过转头,注视着这个从来不曾在他掌控里的孙子:“砚北,你从小过得苦,长大后的折磨也都是秦家带给你的,你憎恶秦家无可厚非,是我愧对你,可我也把云织送回你身边了。”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就那么有把握,云织能把你救回来?”
“不止是桐县的经历,还有云织奶奶交给我的一份日记本,以及云织写过的信——”
他放慢语速:“是七岁那年的小女孩云织,给秦砚北写过的信,信的落款,她名字不是本名,而是一个编号,十一。”
秦砚北漆黑眼睛里猛然燃起跳跃的火光,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音,他大步走到病床边,低头盯着秦江川,皱眉问:“你说什么?”
秦江川眼底的精明和歉疚交杂,没有直面秦砚北的目光,呼吸又有些吃力,缓了缓才说:“砚北,你第一次严重发病,不是知道你母亲死亡真相的时候,其实比那次更早,是我去随良出差,带你过去,当时情况突然且危急,你被送到就近的医院。”
“你那次躁狂的症状更明显,攻击性很强,医生一眼没看住,你就从诊室跑出去,以你当时的情况,伤人都是轻的,弄不好就会出大事,然后你在楼外撞倒了一个小姑娘。”
“我也是看过日记和信,才把云织跟她对应上。”
“那年云织七岁,她所在的小学跟医院有联合活动,周末可以让学生自愿去康复科义务服务,有奖品,她那父母无利不图,既能学着伺候人,又能得东西,当然让她次次参加。”
“她的编号是十一,挂在胸前,你撞倒她的时候,她的胸牌掉在你脚边被踩坏,你鬼迷心窍一样,捡起来就再也不松手,让别衣服的尖针把手扎破,流了满手的血,一脸狰狞,但最后也没伤她。”
“她看你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凶神恶煞样,吓得哇哇大哭。”
“你蹲在她身边,血糊糊的手去摸人家脸,跟她说……”
那年他第一次发病,疯狂又恐惧,想毁掉身边一切,却捏着七岁小女孩的脸,盯着她凶巴巴说。
“这个十一坏就坏了,哭什么。”
“大不了以后,我给你当十一。”
作者有话说:
还是没写到想要的地方,先卡这里,明天周末多写点~
第62章
几岁的孩子,陌生的重病突然在身体里爆发,仓惶惊恐得走投无路时,踩坏了小姑娘编号十一的胸牌,为了不让她哭,答应把自己整个人赔给她。
病房里窒息的沉默,年轻男人压抑不稳的呼吸和老人百感交集的叹气混在一起,像把之前漫长的时光扭碎,那只沾满血的男孩子的手,不停在碎片里翻搅,寻找每一丝有关于云织的,他不记得的回忆。
秦江川脸色青白,望着秦砚北。
他这个长孙,被从小到大的遭遇锤炼出一副铁石心肠,油盐不进,封闭得一点余地都没有,唯独云织,不管是小学,中学,大学,只要她一出现,无论什么身份,哪个时间点,都是他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