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点儿逐渐变大,它扯着几张巨帆,船身像是用合金废料拼凑出来的。
它正往西南方移动,离海岸线越近,巨帆上的图案也越清晰。
是个长着“触角”的东西,密集的黑色条状呈圆弧状向上散开,尖端以一致的角度往外卷起,中间连接着的主体呈现长条状。
好像是长触腕的章鱼,又像是展开枝条的树。
船似乎变了个方向,往南边去了,离海岸线逐渐偏离。
云青岚拍了拍裤腿上的灰起身,指尖放在唇边,吹了个口哨。
大狗还在海边逐浪,听到呼唤后,一路疯跑上来,嘴里还叼着一大团黑色的线球。
“你拿了个什么?”
噗通,拾一把湿漉漉的球甩到云青岚脚下。那团线球滚了两圈,露出一张污绿色的皮,朝上对着天空。
竟是一颗腐烂的头颅。
这颗头颅已泡得发胀,五官模糊,整张脸分不清哪儿是哪儿。它的额头露出一片白骨,估计是被海里的雨啃掉了皮,至于头发,根据长度来看,是女性的几率更大。
云青岚捂着鼻子蹲下,从双肩包里掏出一副工具手套戴上,缓慢翻动。
手指剥开头头颅耳边的发丝,一个小耳环引起了他的注意。它只挂在左耳,头颅右侧则荡荡的,连耳朵都没有。
是一个别致的金属耳环,几根黑色的触须往外伸,中间是根竖状的物体,像极了那个船帆上的图案。
云青岚扯着它,费了点力气才弄下来。
“走了。”他把耳环擦干净后,随手收进左边的外衣口袋里。
这至于这腐烂的头颅,连狗也不会吃的。
通讯器发出“滴”的一声,是终端收到消息了。现在时间还早,可以先顺路回去一趟。
于是,他开着甲壳虫车又回到了基地。这次,拾一没能得到后座的待遇,它吐着大舌头气喘吁吁地跟在远处,哈喇子从裂开的嘴角往后甩,浑身的毛因为沾了海水,一缕缕耷拉着。
云青岚停好车,快步回到了休息室。白栎的一根藤蔓正乖巧地搭在窗口,红色的小花像手一样对他摆动。
是总领发来的邮件。云青岚坐在终端前阅读,眉心逐渐扭紧。
[关于一号实验体,还有另一份档案被云唐隐瞒,我正在查。]
也就是说,他手里拿到的,只是云唐“希望他看见的档案”。
屋内的光线变暗,那朵白花又探了进来。它缩成一团,用花瓣尖碰了碰云青岚左边的外衣口袋。
它在原处左右抖了抖,忽地绽放开,菱形的花瓣大张,像一把边缘带刺的巨伞,悬在云青岚的左侧。
“你怎么了?”他这才回头。
花瓣上,那些隐藏的金色纹路倏然变亮,花冠缓缓升高,以一种俯视的角度罩在他的头顶。
空气中的分子忽然变热,云青岚敏锐的神经突突跳动。
白栎的情绪不对劲。
他按下终端的上的关机键,往座椅右边挪了挪。
呼呼——花瓣开始缓慢地扭动,发出奇怪的喷气声,仿佛来自于花蕊根部的洞里,那声音像是在低吟,又像在怒吼。
“别紧张,”云青岚右手偷偷摸向腰间别着的枪,“你先冷静。”
空气中的气流涌动,风扇向他的脸,也刮来了一股刺鼻的气味,像是某种辣椒,他只在帝国的温室棚里闻到过。
“咳咳!”他捂着鼻子咳嗽两下,肺部一阵火烧般地疼痛。
到底怎么回事?云青岚往后退两步,将身体放低。
啪嗒,哗啦——毫无征兆地,几声巨响冲破耳膜,休息室的窗户猛地炸开,十几根藤蔓冲进了房间里,把窗框都挤得稀碎。
云青岚低下头,扬起左手挡住飞来的玻璃渣。
藤蔓钻入室内,挤压着他的空间。那些红花簇在白花的两旁,顶在天花板上,高高扬起。
是愤怒——有什么东西刺激了它。
“呲呲呲!”喷气声越来越大,白花的中心扩散开一圈红色,沿着它金色的细纹攀上瓣尖,像血管一样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