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笑起来:“这样说来,这章珽,竟是与皇兄同岁了。”
戚长璟拿笔的手忽然一顿,眼前忽然闪过章珽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章珽得了皇帝注意,又是今年的会元,一时间在京城风头无二。
礼部知晓此人他日必不可小觑,又得知章珽手头拮据,住的地方也破落不堪,便特意拨了银两为章珽置办好住处,连衣服用具都换上了新的。
若是殿试章珽再拿下个状元,他们礼部也能借此沾沾光了。
只是礼部这样光明正大地照顾章珽,惹的原本那些就看他不顺眼的人更是心火直冒。
于是,在某天清晨,一个官仆便匆匆跑到礼部,急的大喊:“大人们!大人们!不好了!章珽。章珽挨打了!”
彼时戚长珩正领着时佑安在礼部检查殿试笔墨供应,正巧也听到了官仆的禀告。
“走,带孤去看看。”戚长珩沉声道。
一行人动作迅速地来到章珽住处。
章珽住在一间出租的别院,院内雅致,屋子也宽敞。
时佑安和戚长珩一踏进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的殴打谩骂声。
戚长珩身边的护卫眼疾手快地上前,将压在章珽身上的几个人拉开,有几个还要还手的则是直接一脚踹翻。
章珽嘴角带着血,侧过脸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双手撑着地要站起来,却是小腿一软,又跪在地上。
他慢慢垂下眼帘,也不知在想什么。
离章珽最近的时佑安不由得心中一软,竟是微微俯身,大着胆子伸手,小声说:“我扶着你,你试试还能不能起来?”
章珽看了时佑安一眼。
然而只一眼,却教时佑安脊背徒然升起一阵悚然,一股寒意顺着脊骨直窜头顶。
时佑安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后退半步,看着章珽那双深不见底的、幽暗的双眼,手掌一抖就要收回来。
章珽猛然伸手抓住了时佑安白嫩的掌心。
“……谢谢殿下。”章珽借着力量站起身,垂着脑袋低声道谢。
时佑安勉强挤出一个笑,强行压下心底那股诡异的不安,装作不经意地稍稍后退了几步。
好熟悉的眼睛。
好像……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那边戚长珩已经开始审问这几人。
“说!你们都是谁派过来的!”戚长珩眉眼一沉,“别以为孤好糊弄,若只是地痞无赖,何必找一个贡士的麻烦!你们身后必有旁人指使!”
被压住的人只是缩着脖子,连连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我们几个真的只是周围的流氓,看这章珽不惯,这才想要打他一顿罢了。”
“章珽如今正得圣上青眼,”戚长珩冷笑,“你们尔敢动手?只有你们身后的主子,生怕章珽占了头名,未来在朝堂得了圣上看重,这才想着今日斩草除根罢?”
几个人抖着嗓子喊:“我们、我们不过是草莽几个,哪里懂得这些!只是看着章珽不顺眼就打了、若是、若是知道章珽眼下正是圣上身边的红人,我们又怎么敢……”
戚长珩紧缩眉头,正要再问,一旁勉强站稳的章珽却忽然开口:“殿下,此事就算了。”
他躬身行礼,接着说:“章某如今能走到今日,已是不易,倘若今日殿下再我处置这几人,只怕心思险恶之人更会将章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章某眼下只想安心备考,不想其他。”
戚长珩见他说的真心实意,又扫一眼地上求饶的几人,只能无奈摆手放过,又扭头训斥这几人老实本分些,并令侍卫将几人押送至京兆尹处。
章珽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张宽厚平常的脸沉静如水。
只是额角还在渗血的伤口看着依旧触目惊心。
方才刚被章珽吓到的时佑安又心软起来。
他低头在怀里掏了一会儿,良久摸出一个长颈小瓶。
“……章公子?”时佑安小声说,伸出手把瓶子递给他,“你的伤……没几天就要殿试了,还是处理一下吧,这是药膏,可以止血修疤的。”
这样一个精才艳艳的人,若是因为这种事影响了殿试,岂不是太可惜?
时佑安不免遗憾地想。
他之前也经历过这种事,自然……也看不得别人金玉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