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萧萧惊恐喊道:“阿娘——”
她匆匆往房中跑去,望舒怕出了事也连忙跟进去。
推门而入,只见一个老妇人跌落床榻,挣扎爬起时不慎打破案上茶具。她面色惨白,像是挣扎了许久,满头大汗。
“萧萧啊,阿娘无事,刚想爬起来喝杯水,谁料年老不中用,连这点路都走不了。”
曲萧萧将老妇人扶起,“阿娘,都说了多少次,以后有啥事唤我一声便成,何劳您亲自动手?”
老妇人坐在了床榻上,“我一把老骨头还总是拖累你,唉。”
说罢她看向了望舒,“这位客人是……”
曲萧萧支支吾吾没有说话,望舒替她答道:“先前曲娘子帮过我一个小忙,今日特意前来致谢。您身子可有大碍,要不我让下人请个郎中过来瞧瞧?”
老妇人连忙推辞:“不不不,又没摔断骨头摔断筋,我本就手脚不便,并无大碍。”
望舒欠身道:“好,那您先好生歇息,我也不便多做叨扰了。”
望舒辞别后便出了房门,谁料曲萧萧走出来牵起了望舒袖子,她低着头小声说道:“娘子,能不能劳烦您给我阿娘请个郎中。银子……可不可以先欠着,我日后一定会还。”
望舒又怎么会看不出呢,那位老妇人怕是到了一心求死的程度,她不愿连累曲萧萧,才一直强忍着不敢看病。
望舒转身对素娥说:“还不快去请大夫。”
“是,娘子。”
她将望舒留下,倒了一盏茶,茶杯有些许裂痕,杯口处也有磨损,茶很淡,淡到只有浅浅的青,淡到没有茶味。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窘迫。
望舒想,她本该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女,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不用为这些生计发愁。可惜了,世事弄人啊。她不由说道:“你与你阿娘,长得倒不相似。”
她晃悠着腿,回道:“我是弃婴嘛,被这对好心夫妇捡回来的,不像也正常。”
“那你,可有想过要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找他们作甚?说不定比现在我的窘境还有穷苦,说不定人家一心求个男孩,只当我是个不该来到人世的拖油瓶,说不定他们抵死都不愿与我相认。”
望舒感叹道:“你们孤儿寡母,日子过得倒也艰难。”
她埋着头,有些无奈地笑着说:“贫穷是一切痛苦的根源,太阳平等的照耀每一寸土地,可是有人生来就在罗马,你们这这种富贵人家的小姐公子,呼风即是风,又怎么能懂。”
望舒的确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孟夫子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可鲜少有人能够如此,我见过一个活菩萨,明明自己还在痛苦的深渊,却想着救济众人。可我既不是吃人的恶鬼,也不是散财童子。我今日以德报怨救你一回,因为我知道有朝一日你飞黄腾达了,会救助千人万人。”
“飞黄腾达,我倒是想有那么一天。”
望舒轻笑道:“你生得倒是漂亮,改日我叫画师过来给你画像,日后见到适龄郎君也好给你介绍一二。”
曲萧萧本想开口拒绝,最终却是笑着说:“我要长得英俊帅气的。”
望舒没有再说话,郎中来了之后,她便趁着太阳还未落山,匆匆赶回了戚府。
*
望舒在宴会上见过吏部尚书的夫人,曲萧萧与她长得极为相似。她仔细端详着曲萧萧的画像,正想着该如何不知不觉送到她亲生父母手中。
这时,春山走了进来,她说:“娘子,查到了,那些珠钗首饰出自二皇子府上。”
这下子,除了二皇子妃郁清荷,已经没有人有必要做这种事情了。
望舒这一瞬间未曾觉得多诧异,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但她终归还是有些难过的,因为曾经的邻家阿姊郁清荷,已经决定在这场权利角逐之中,对她拔刀相向。
大概当初谁也没能想到,这样一个满腹诗书、高傲清冷的女子,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春山小声地问:“那娘子,接下来该当如何?”
望舒明明还在气头上,可这一瞬间她也想不出该如何是好。揭发到朝堂之上,圣人面前,叫她再也当不了这皇妃,就连二皇子也要受到牵连。又或者暗中下套,让她也体验体验这种流言蜚语。
不如意,不如意,怎么都不如意。
御前告发、官府报案,她大可随便推一个奴婢出来顶罪,只能伤其皮毛。费尽心思设计陷害,却又容易留下马脚,日后难以收场。
说到底,她却是不想伤害郁清荷的。
望舒说:“去二皇子府上通传一声,就说我想找二皇子妃叙叙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