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断个腿就需要如珠似宝的将养着,甚至一点儿不起眼的痒和疼都成了这人眼里的大事。
但现在一个粗陋的从未在他面前出现过的驴板车,成了他出行的必备。
要么上车,要么在家老实待着。
秦昭明看了眼这个车,很有骨气地选择了第一个选项。
“那你可要好好带着拐杖,不然长歪了可就生的不好看了。”
秦昭明心里轻啧一声,我就算腿残了长的也足够迷倒你,但面上乖乖应了,不用马夫搀扶,骨节分明的手掌借着驴车的支撑,将自己带进车上。
入冬后的晴朗天气就像织金的衣摆,看似温暖滚烫,贴近了才知晓,原来是冷的。
薛闻起的时候已经不早,码头今日要走的货船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还在甩货的零散船只和小商贩,熙熙攘攘,吵得让人听不清究竟在说些什么。
再加上伸出的粗糙手掌哈上一口热气,配上还未散去的零散薄雾。
喜欢的人类似薛闻她看到了人世间不同的生活,不喜的人类似秦昭明他不明白薛闻不缺钱为何要来这里,这里随处可见的水坑,让她上一次来的时候鞋子上踩了一脚泥泞。
但这里的大多数人,他们来不及想究竟喜欢还是不喜欢。
光是看顾眼前,就已经足够,哪里还会想越过眼前的天之外的生活方式?
一到码头便任何车都过不去了,薛闻下车,还伸手准备搀扶秦昭明。
只有她敢朝他伸出手,即使他并不需要。
而后薛闻看着他将手放在她的掌心,却没有感受到来自他的重量。
比起搀扶,更像是。。。。。。牵手?
薛闻忽地意识到动作的亲密,动作不再干脆利落,不知该要怎么松开才够自然,直到掌心中再一次触摸到那道狰狞的伤疤。
还有脊背上的遍体伤痕,她想象不到究竟会是什么情形才会留下这么残忍的伤口。
“卖花了,卖花了,来看看。”
“小郎君,要不要给小娘子买花戴?”
随口就来的叫卖声转移了被松开后耿耿于怀之人的注意,但显然这个时节并不适合鲜花,粗糙的泥盆里只有花枝的枝干。
最畅销的是用红色布制的绢花,想着快要过年,紧紧腰带添一抹喜庆。
但在眼高于顶的秦昭明看来,这花都不用细看,太过粗劣,配不上薛闻。
她现在辫子尾处簪的话也不能细看,在她身上也是相称的,比眼前这个花样子好多了。
不过秦昭明依旧被叫卖声鬼使神差地吸引,拄着拐杖过去。
俊秀的少年郎风姿配上千红万紫的花朵,连贫瘠的绢花都显得价值千金。
“那花怎么卖?”
“小郎君真是好眼光,这花可是十年老根,保准能开花,和他们那些拿枯枝骗人的完全不一样。”
“而且这花还是我刚从一个异域商人那找来的,寻常人根本不得见,和咱们这里寻常样子的牡丹完全不一样。”
秦昭明看不出来是几年老根,但他记着自己见过这花。
不过并非西域而来,而是曹都几年前培育出来的青金霞蔚,由花蕊到花瓣由墨色渐变为深蓝,阳光之下,潋滟着金光点缀,摄人魂魄。
有文人墨客未曾见过,却还专门为它写了许多诗词歌赋,称为花中神祇。
若真是这花,倒勉强能配。
但看来这人说的话颠三倒四,说得不知所云,况且他也只是看过这花有些印象,哪里知道枝干是不是真长这样。
“喜欢?那我们就买下来吧。”
薛闻看他盯着那花枝目不转睛,精致的脸庞衬着周围娇艳的光泽。
“可它不一定很好看,甚至不一定开花。”
薛闻忍俊不禁,眉眼弯弯:
“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喜欢就够了。”
秦昭明听着这话,就像用湿手帕逆着捋狸奴的毛一样,怎么都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