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宫并未有薛闻想象的压抑。
膳食全部都是她和秦昭明惯用的口味,甚至还减少了佳肴成型时候的点点细节,虽说依旧带着?宫廷制造的烙印,但稍稍能够吃出本味来。
从?白玉琉璃盏里倾泻出的苦丁茶蔓延着苦涩,刚巧是她最钟情的醇厚。
侍从?井然有序地上了菜肴,等她浣洗用帕子擦干手指后便退下,只剩下那最伶俐的女?官守在门口。
处处妥帖、处处舒心。
薛闻轻呷一口茶水,浓郁的苦涩漫入口中格外醒神。
她早就知?晓,规矩是上位者来为底下人定的,若你身份已经很尊贵却依旧会被琳琅满目的规矩束缚,那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身份不算“贵重”。
从?前她在沈家身为曹国公夫人也?会有人胆大包天给她没脸,如今她在东宫自己还云里?雾里?地就已经被捧在高处。
归根结底,不外乎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尽心。
宫廷菜肴有与众不同的新意,算不上那一种?高低,薛闻尝在口中觉得色香味俱全,但心里?藏这事便食不下咽。
稍稍有了饱腹感后便不再继续强迫自己进食。
连枝灯上一簇簇的灯火又进行?了新一轮的更换,再加上盘龙火烛点亮的明亮灯火刺得她眼睛柔软。
薛闻并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办法究竟要怎么才算好。
她的父母,她的婚姻,甚至薛阮阮和沈今川那曾经被称赞的和睦都无法为她构建出两人相处的氛围。
遇到?这种?事,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按照她的本心,她是想要和秦昭明说说的,甚至她连自己想说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没有底稿,但就是觉得不应该这样?逃避着?。
小?狼崽很有意思地在她面前扑腾,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又不会过多打扰。
见她伸手抵在额头上乖乖地就不动,等她收回手指便追着?尾巴来了个后空翻,开始自己哄自己玩。
薛闻含笑看着?,眸若点星,唇若丹朱,凝眸看人的时候好似温水潺潺,容纳世间?万物。
阮柏在宫中多年,昌平帝宫中有位分的便有七十二御妻,没位分随着?贵女?们一同进宫却在身份上差一些不得进封的美人数不胜数。
但她从?未见过薛闻这样?的人,不单单能用美貌来形容,而是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在她眼里?周围的一切都可以有意思,都有趣味。
而在她含笑的时候,哪怕世间?最为绝妙的丹青妙手也?无法描绘其?中神韵。
若早一日告诉她太?子殿下会心有所?属,东宫上下必然不信,毕竟太?子殿下眼高于顶,光是比太?子殿下生得好看的人便举世难寻。
但如今却觉得,若能这样?这般人物几分偏爱,便是太?子殿下也?应当是烧高香求来的。
外头传来一阵脚步疾行?的声音,语句中带着?匆忙,和阮柏在耳边禀报后薛闻肉眼可见得见她神色惊恐又慌乱。
手指不自觉地蜷缩,她拧眉问道:“发生了何事?”
阮柏扑通一声跪下,摇着?头说:“没发生什?么,就是殿下身边人传话说姑娘若身体乏累便早些休息吧,殿下还在议事,恐要很久,免得姑娘空等。
忆樺”
这叫什?么话。
阿昭乔昭,不,秦昭明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
他会主动拦下她,非要听她哄他,想尽办法地出现在她面前,而不是现在一样?直接告诉她公务繁忙。
天底下所?有男人都可以公务繁忙用这个理由?。
唯独秦昭明不行?。
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会被政务拴住的人。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所?以不能来见自己呢?上一次他骗自己,然后他悄悄地消亡在这个世界。
只留下不知?道真相的她还在佛堂里?为“素未谋面”的永昶帝祈福时收到?陛下驾崩的消息。
那现在,他又想隐藏什?么呢?-
“我要立刻见到?他。”淡金色的长衫随着?动作流光溢彩,刚才还着?迷在薛闻容貌间?的阮柏却不敢再看,也?不敢阻拦,只半遮半掩地焦急开口:“可殿下说了”
寝殿周围侍女?一应跟在她的身前为她掌灯,铺就了一条全无黑暗的广袤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