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液顺着薛闻的手?落下来,她侧目看着,哀恳地注视着秦昭明的脸,她想说:一切虽然是一场闹剧,但上辈子就是这样。
就是因为她的胆怯,所以?造成了他的悲剧。
可她没来得及开?口,只从那双漂亮的眼睛中反映出她自?己的影子,原来是惨白的、难堪的。
薛闻听着远处的侍卫按照太子殿下的叫喊声奔赴过来,看着太子殿下抱着满手?是血的朱虚侯,一遍遍地喊着:“朱虚侯府中遇袭,曹国公被误伤”的话语。
心里还有?工夫苦中作乐地想着:原来她在?府里防刺客防了这么久,最大的刺客竟然是自?己。
眼前是沈今川胸口被刺了一个大洞,轰然倒在?地上。
她没空管是死是活,更无暇分辨方才?秦昭明为何要拦她,只歪着头,并未完全将身体放置在?方才?和她紧密相拥的恋人身上。
而是以?剑拄地支撑起自?己脱力的身体。
或许人终究会位不可得之物而困住,今日种?种?如?昨日死,她能放下,却又觉得这些人口中说“爱”却一个个地只会恶心人。
薛闻抓住自?己爱的这个男子,此时此刻终于吐露了的内心话。
“秦昭明。”
她唤他的名字。
“座上珠玑昭日月(1),这下我彻底没有?秘密了。”
他见那个骄傲的人碾碎了自?尊,她没有?责怪、没有?怨怼,只是平静地陈述自?己的心情,没有?分一丝眼神给侍卫抬出去的那个人。
“我并非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你还要,继续爱我吗?”
她想起灯油落在?指尖时候的温度,感受过夜夜白昼的明亮,一切的一切,她不肯就这样算了。
爱这个字,她从来不知如?何形容。
但既然沈今川都能恬不知耻地说“爱”,那她可不可以?,也争取一次?
第六十二章
薛闻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有让自己开心的根源是自己不够不要脸。
她?总是因为内心软弱而分不清轻重缓急,总会因为外界的压力而在乎别人的看?法。
嫁给沈今川、把自己塑造成贵妇人、连逃离都要因为外界的原因而退一步,只在京郊庄子里
做事就要做完全,做一半还不如不做。
她?痛苦的根本?便是如此,分明想要不在乎旁人,却?始终会被旁人而影响。
——直到今日,她?因为自己捅出的这一剑,才方?觉那枷锁并非她?的父母、并非沈今川,而是她?对自己的道德标准。
她?从前好似不允许自己变成一个?坏人,甚至做好了?随时随地为旁人奉献的准备。
而过高?的道德感,除了?自己苦中作乐以外什么?用都没有。
正如同她?当时和郑云起说的话一样?:现在,轮到她?来写史书了?。
——一个?为万千寒门弟子塑造登云梯的人,怎么?能是一个?坏人呢?-
沈今川被抬了?出去。
救治也好,给他收敛哀容也好,都不应该死在她?的院子里。
脏了?她?的路。
薛闻坚持着没让秦昭明将自己抱起来,而是在自己心神缓过来之后撑着剑自己站起身来。
初夏阳光浓烈,没多一会她?手上的鲜血已然干涸,牢牢趴在她?的肌肤上,而她?在这阳光中觉得寒冷彻骨。
阮柏很快便让人准备好温水来清洁,对于她?来说随时随地发?现新命案是常事,但命案的发?生来自脾气温和的女主人这件事才让人吃惊。
薛闻将覆盖着血液的手伸进表面漂浮着一层玫瑰花的温水里,比她?更为迅速的是在她?身后沉默不言的秦昭明。
他在身后直接将她?笼罩在怀里,按着的手放在水中,价值千金的花油被他毫不珍惜地抹在手上。
骨节分明的大手包裹着比他小了?一号的手掌,细致地冲刷着每一处脏污。
侍者早就在太子殿下靠近之时便井然有序地退了?下去,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连呼吸都交织在一起,裙袂缠绕着分不清究竟谁是自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