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盛世,已经不需要遂安侯了……”
“雪耶部投诚,副都统方梓悦收复其部有功。然方副都统回边城途中被它部暗算,中毒颇深,久医不愈,于今晚毒发身亡。”
这空荡的军帐中,遂安侯的声音难得苍老了些,“本侯一把年纪了,丧了女儿,侯府后继无人,本侯悲痛成疾,无力带兵。”
这虎符,也是时候交上去了。
翎秋目露不忍,不禁别开目光,垂眸看着沉睡中的人。她握住方梓悦的手,好似在汲取力量。
实则这个说法骗不了宫里那位,只是是真是假都无所谓,重要的是那块“催命符”。
交上去便是丹书铁券,免死金牌,留手里便是将来反叛谋逆的证据。
天家管你扯的什么谎,只要权利握在手里,他又何故去注意一个普通百姓?
“侯爷,抱歉。”翎秋低声道歉。
这事本不该由她一个晚辈提起,对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将军来说,着实太残忍了些。
倒是遂安侯看的开。
他夫人早些年就曾提点过他,“天家无情,功高盖主,你需想好后路。”
乱世你是英雄,盛世里你得当狗熊,龙盘虎卧,哪个出头都得死。
这么多年,一到空闲的时间,遂安侯就会细想后路。
他早有退心,否则也不会任由三个儿子做自己想做的,而不是压着他们习武为将。
至于他这个女儿,虽爱舞刀弄枪,但若不是一心想在翎秋面前表现,她怕也不稀罕将军的位置。
随她三哥入江湖门派,当个门主不也自在?
“不必道歉,本侯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遂安侯目光柔和,看女儿似的看着翎秋道:“你们这些小辈只管待在我们身后,这风雨,本侯还能抗许多年。”
翎秋闻言心里发暖,不禁笑了起来,温声道:“多谢侯爷。”
“哎?”遂安侯听后佯装不悦。
他虎着脸道:“悦儿管你叫夫人,你可没否认,那怎么还叫我侯爷?”
翎秋被他问的面上一红,那称呼卡在喉咙里羞于出口。
从未体会过父亲的爱护,她也很少说出这两个字,即便对着右相说了,也是失望和平静。
但对遂安侯不一样,明明翎秋不是他的女儿,但他却视如己出。
有道是爱屋及乌,既然是她女儿喜欢的姑娘,那遂安侯就也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了。
但眼看着遂安侯一眼一眼的瞧着,翎秋也不忍拂了遂安侯的心意,便磕磕绊绊的说道:“是,父亲。”
这一声父亲叫的遂安侯通体舒畅。
瞧瞧这孩子多端静聪慧,哪跟那床上睡得跟头猪崽子似的女儿,一天天的就知道气她!
“好!哈哈哈,那翎秋你喝了药也歇着吧,不用老守着她。”
眼瞧着方梓悦睡梦中动了动手指,握住了翎秋的手腕,遂安侯脸都黑了。
混账东西,还没把人姑娘娶到手呢,就动手动脚的占人家便宜!
哼!
翎秋看着遂安侯单方面“看不惯”方梓悦,简直哭笑不得。
这是亲爹,方梓悦的脾气就随了他,小孩子似的,没来由的就和她父亲犟嘴。
“父亲,您看凌云这次立了大功,本来好好的将军位也让咱们一手拿了下去,都没和她商量。您就别生气了,她这余毒还没清干净,沉睡很正常。”
翎秋想方设法的给方梓悦找借口。
遂安侯就知道翎秋一门心思向着自家女儿,心里高兴,却还教训道:“叫什么父亲,听着怪外生的。和悦儿一样叫我爹爹就好。”
他和他夫人做梦都想要一个乖巧的女儿,谁知道头前生了三个儿子,他夫人气的非要再生一个。
生是生了,可惜生出个泼猴来,上蹿下跳,不仅不是小棉袄,还是个漏风的大氅。
给方夫人头疼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