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都因为乱步的话而陷入死寂的宴会厅,又重新恢复了一些生机。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抓错重点的诗织,气急败坏叉着腰大骂诗织“笨蛋”的乱步,和完全不在乎自己被指控为凶手、甚至还有闲心给身边的女士变出两朵花来的果戈里。
场面一时变得相当严肃活泼。
国木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陷入了“小丑竟是我自己?”的自我怀疑,并且针对自己是否真的刚死了老婆、大家确实是在凶案现场没错吧这两个小小的问题展开了头脑风暴。
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你们(指在场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有问题。
“咳咳。”
最后出声拯救了这一乱像的,是终于上线了的大胡子船长。他的声音低沉浑厚,还有着一丝沙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状在头痛。他清了清嗓子,又高举双手,敲了敲不知从哪儿拿来的酒杯杯壁。杯子被小银勺敲击,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不大却足够让在场的人都主意到:这是一个讯号。
船长接着放大音量说道:“安静!请安静一些!”
又重复了两声安静后,所有人才收声。于是船长也恢复了平时的正常音量,他稍微往前走了两步,到了人群中央,说:“既然如此,就请江户川先生证明自己的观点吧。”接着,他又安抚地看了一旁的果戈里一眼。
但果戈里不在乎。他不仅不在乎,还抢在乱步开口前痛快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罪行:“他说的没错,但是我——”是怎么做到的呢?
他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乱步终于找到机会抢白了:“是嘴唇。”
看着果戈里终于变得稍微惊讶一点的表情,乱步撇撇嘴:“蹩脚的手法,假如不是背后的故事……稍微有点兴趣,名侦探才懒得管这种事。”他在提到中间那个人名时故意含混了过去,但还是被诗织听出来了他指的是谁,于是黑发姑娘给了他一个笑脸。
“名侦探……是福尔摩斯先生那种吗?”周围的人纷纷窃窃私语,“不,小福尔摩斯先生是独一无二的咨询侦探,他或许是波洛先生那样的私家侦探。”
乱步抬头,用“名侦探兔美”一样犀利的眼神扫射全场:谁?谁说本名侦探和别人像的!?他不高兴地看着周围的人,却没有像和诗织或者别的什么亲近的人生气时一样鼓起脸颊。他并不会因为外人的看法产生类似于动摇的情绪,只是单纯地讨厌被拿来和其他人比较罢了。
但是这里又不是横滨,所以乱步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没人知道名侦探大名这件事了。
乱步对于果戈里抢先承认杀了人不觉得疑惑,对果戈里的提问他也不是真心想要回答。乱步只是想噎一噎欢快得过了头的白毛而已。
白毛青年脑后的小辫子伴随他摇头晃脑的动作左右摆动着,惹得普通水手中岛敦不由自主就往他脑袋后面看。果戈里并没有生气,而是饶有兴趣地乖巧举手,不等谁配合地来上一句“果戈里同学请发言”,他就展开了自由发言:“请问您是怎么知道的呢?侦探先生。”
乱步刚张开嘴,在果戈里亮闪闪的期待眼神中,却又迅速闭上了。
果戈里歪歪脑袋,不明所以地打出一个“?”。
“这种事情,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吗?”诗织笑盈盈地替乱步回答,她举起一只手,指了指乱步,补充,“我猜,乱步应该会这么说。”
“还不算笨嘛,诗织。”说着不算夸奖的话,乱步的语气里却显而易见地带着点欣喜。
作为回应,诗织摸了摸胸前挂着的宝石,无奈回应:“那当然比不上你了,侦探大人。”
乱步“哼哼”两声:“那当然了,谁也比不上乱步大人!”
看着他俩打哑谜的样子,围观了好一阵的人们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作为人民代表(?)的国木田独步,义不容辞地接下了打断这场无休无止的对话的任务,“那个,您能展开说说吗?”
毫无打破眼前两人和谐氛围的自觉,正直得过分的青年脑子里就没有那根弦。他推了推脸上的单边眼镜,感觉到眼镜歪了之后,又赶紧将其扶正。国木田独步等待着乱步的回应,而乱步则是——
“不要。”
“???”国木田独步两只眼睛里都写着茫然无措,他颤抖着嘴唇,也没能发出那声灵魂疑问:为什么啊!?
诗织:“。”你自己想想看,究竟是为什么呢?
一贯表现得温柔可亲,但内里本质恶趣味又记仇,还一言不合就爱动手的黑发姑娘深吸了口气,胸口几个起伏之后,终于按捺下了给什么也不记得的国木田一个过肩摔的冲动。
想起自己的武术老师(也就是社长)的教导,诗织强行平心静气下来,核善地接过了解释的重任。虽说比不上乱步,但在被乱步透了题、又从国木田处拿到了最后一块拼图后,诗织也确实推导出了来龙去脉。
在她的要求下,现场除了涉事人员之外,都被送回了各自的房间。宴会厅顿时变得空旷又安静,说句话都会有回音。
诗织这才将事件始末娓娓道来:
国木田独步和死者成婚多年,只有一个孩子。在这个时代,女孩是没有继承权的。最后夫妻两人决定将女儿镜花嫁给一个合适的人选,能够照顾好女儿,又不贪图女儿的财产。
但这种人在现在可不好找,更何况国木田是家族幼子,没有继承家族,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政府小职员,多年不得晋升。看样子,以后也不会晋升。
毕竟这个人正直,又过分重视家庭。弱点明显又不愿与大部分人同流合污,那就只能龟缩在清闲部门的小办公室养老了。
好在国木田在女儿步入社交场的头一年就找到了这么一个人选,他就是芥川龙之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