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二哥早前便有想让你们过去茗园修养……”
说到自家殿下,汀兰面上不自觉露出七分笑意:“殿下生性最爱自在,园子里亦是规矩颇多,又时常有贵人过来,这是生怕奴才们觉得拘束。”
看着眼前殿下曾走过的一草一木,已经将近古稀的汀兰缓缓地摇了摇头:
“可这些年来,奴才们早已经习惯了,哪里又会觉得不妥呢?就不去叨扰张大人了。”
何况,这里亦是殿下曾呆过的地方,又怎会拘束。
出乎所有人预料,又或者情理之中,胤礽飞升前,竟当真将早前住过数十载的茗园留给了外姓之人。若非是太上皇他老人家金口玉言,怕是众多王公,甚至皇室之内早已经沸反盈天。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当今对此却是接受良好,兄弟多年,就如对方了解自己,胤禛对自家二哥的了解亦是不遑多让。
既然关系已经摆在明面之上,不若直接加重其砝码。所有人都知晓对方的分量,便是顾及已经飞升的二哥,有心之人也不敢妄动。且茗园乃二哥故居,便是张家人本身有什么心思,也断不敢擅自闯入。
是啊,二哥这人从小就是如此,瞧着清冷淡薄,为人却最是心软。哪怕在离去之前,也会为他们这些人打算清楚。
就像留给他和汗阿玛的各色灵丹,给九弟的却是玉石,甚至外财。当日汗阿玛放着众人的面儿分配这些时,他也曾问过九弟,可曾觉得不平?
哪怕当着他这个皇帝的面儿,那混不吝地却狠狠翻了个白眼:“四哥,你觉得弟弟当真是个蠢出生天的玩意儿吗?”
“弟弟我不过一个小小郡王,有些东西,有命拿,弟弟我还怕没命享呢?”
“灵丹那是什么东西,人一旦到那种地步,什么事做不出来?弟弟信任四哥你,可却断信不过旁人。”
一旦新帝即位,手里的东西能保住才是奇了,便是弘晖这个侄儿确实秉性颇佳。
“何况你跟阿玛占了这么大的便宜,便是瞧在二哥面儿上,日后弟弟出了事,你们好意思袖手旁观?”
可见胤禟面上再是混不吝,心下也是知晓斤两地。
“放心,你们侍奉二哥一场,只要朕在一日,必不会叫你们这些人没了下场。”
离开前,胤禛最后一次看了眼伫立于湖面上,愈发清幽的小筑。心想,便是神仙亦不会没了凡俗之情,尤其如二哥这般心软之人。
此世尚还有这么些牵挂。
或许终有一日,这片小筑会等到它的主人再次归来。温热的指节反复摩擦着手中的玉瓶,踏出大门的那一刹,胤禛勉强定了定心神。
在那之前,他便替二哥看看这好好看着这一切………
番外
雍正十三年
胤礽离开后的第三年。
紫禁城外,一场连绵了数日的暴风雪过后,天地间仿佛陡然宁静了下来。新年伊始,大朝之上,一道圣旨便打得满朝文武里焦外嫩。
万岁爷他老人家居然要退位了!
众人下意识难以置信,若说咱们这位万岁爷是谁啊,那个每日少说要批数千封奏章,朝野内外,大事小事必要亲自过问。当政十七年来从未踏出紫禁城一步,甚至一度被群臣担忧累死在案牍之上的真汉子啊!
啊这……
众人下意识难以相信,若非上头那位此刻半点勉强都无,他们这些人险些都要阴谋论了。暗戳戳瞅了眼面上同样难掩震惊的大阿哥,众大臣心下这才有些许实感。忙不迭地请求万岁爷您老人家收回成命。
其中最为真心的当属弘历无疑,这些年眼见自家汗阿玛愈发长寿,自家大哥却是逐渐老去,两相对比之下,弘历心下不乏窃喜之意。
别看如今汗阿玛诸般偏疼大哥,但只要再过个七八年,一个将近五十近乎的老者,和一个尚未不惑年富力强的青壮之人。以汗阿玛对江山社稷的执念,他未必没有机会。
而非像这些年一样,四处被人压着打,连几次出手都活像是个闹剧一般。
弘历向来自负于聪明才智,如何愿意屈居人下?哪怕对象是文武兼备,纵使他都难以挑出错来的大哥。
然而再多的谋算,都抵不过龙椅上这人轻描淡写的一笔。
为什么,汗阿玛,您就这般偏爱大哥吗?
怔怔地跪在地上,弘历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若是当年大哥他没被救回来,是不是他……他就可以。
深深地吸了口气,弘历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