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杨某早先对公主有些误解,此一番才知公主大义。不愿随同一起离开,是顾忌怕折损了我这为数不多的兵力,也是不愿抛弃那位自己逃生。”
说到‘那位’时,他似是不屑地笑了声。
“杨某不会夸人,只想说一句,既然能活,就好好活着吧,不用太在意人言。此前初见,公主突然那样说了一句,杨某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想来那些人没少口出妄言。都成阶下囚了,一个个还高举道德纲常,如今大昊都亡了,早干什么去了?”
似乎察觉出自己说跑了题,他很快打住,又说:“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一个女儿家能做到如此,蝼蚁都尚且知道求活,求生求存怎么了?不丢人!”
“此一行后,杨某会统合大昊残存,扶持七皇子登基即位,是时若有余力,定竭尽全力迎公主还朝。”
一阵寒风徒然卷起,打得她衣袖袍摆翻飞。
她转过身来,才发现人已经走了。
外头寒风呼啸,狂风卷起细碎的雪花,肆意凌乱地飞舞着。
帐中燃着炭火,十分温暖,她却莫名寂冷。
……
彼时,她只道此人不过是堂皇之言,毕竟谁有野心还写在脸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昊已经亡了。
万万没想到,他似乎一直记着诺言,真的扶持了萧杞,还重建了南朝,甚至直至她被一碗药送归西,据那老宦官所说,他依旧在为自己还朝做努力。
方才他不解她为何重拿轻放,殊不知都是因这个梦。
她荣华半生,不管旁人服与不服,都得低头。未曾想,一朝大变,沦落地狱,众叛亲离,千夫所指。
到最后,唯一未曾对她恶言相向,还对她抱有一丝怜悯的,竟是这样一个人。
。
下雨了?
迷糊中,元贞被雨声吵醒。
因为窗子是关上的,显得雨声很闷,殿里也似乎有些热。
她额头很烫,身上也很重,但元贞没有叫人,只是静静地躺着想心事。
此时她才想起,她似乎有些灯下黑了。
她乔装民女行于闹市,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如此。若她没记错,那东岸夜市是有几处酒楼的,若居于楼上,确实能居高临下看到当时局面,却又不会身陷于混乱的人群之中。
如此一来,回去报信,又找来个谏议大夫指斥她,时间确实够用。
要查一查那姓秦的谏议大夫,看他背后可是有人,让谁去查呢?还是要去舅舅家一趟……还有那如烟……
元贞乱七八糟地想着,不一会儿意识就又陷入混沌中。
等她再次醒来,雨声没了,外面似乎亮了,绾鸢正扶着她要喂她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