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合上窗又坐回榻边,神色却比方才冷下几分,他搓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抬眸看向李见素,不知在想什么。
李见素正想问要不要熄灯,李湛却忽然冲她沉声道:“愣着作何,过来。”
说着,微微抬腿,示意李见素为他脱鞋袜。
见李见素不动,李湛又道:“若不愿做,便去宫中……”
这次,轮到李见素打断了他的话,“我是不会去告状的。”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上前,蹲在他腿边,伸手去碰他鞋靴,“世子这样对我,是因为太子,还是因为……”
李见素没有说出来,可目光却是看向了李湛的手。
“闭嘴。”李湛顿时握拳,低斥出声。
李见素没有害怕,抬起眼望他神色,正是那医者在观望病人的眼神。
方才她问出的原因,应当都有吧,尤其后者占比更重,因为她问出口的瞬间,李湛的情绪是有了明显变化的,她能感觉到。
两人眸光相对,李湛蓦地想起白日里李见素询问王佑之事,他移开目光,又是一声冷斥,“我没病。”
李见素没有与他争辩,点了点头,搁好鞋靴,起身帮他拉好床帐,随后又去屋角净手。
待全部做完,她微微松了口气,疲惫地又去拿被褥,床帐里却又一次传来李湛的声音,“过来守夜。”
李见素依旧没有拒绝,她重新站回床边,她略微蹙眉,眯眼望着床榻上的身影。
“是怕黑吗?”她问。
床帐内似是传来李湛无奈地一声叹息。
李见素缓缓点头,果然不是这个原因,她又问:“是想我陪在你身边?”
“呱噪。”李湛不耐烦冷冷出声。
李见素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好,我就在这里,你安心睡吧。”
床帐内的李湛,却是倏地一下睁开了眼,他唇瓣微动,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屋内再次静下,只剩二人呼吸的声音,李见素静静等着,等到床帐内呼吸声逐渐冗长,她才慢慢来到柜旁,轻手轻脚拉开柜子,抱起自己的被褥,来到外间贵妃榻上。
她躺下刚合上眼,却忽地睁开,坐起身,绕过屏风去另一边的书案处。
今日有太多需要记录下来的东西,若等到明日,她不知会不会有所遗漏。
李见素点了盏灯,取来笔墨,一边回忆与李湛在一起的种种细节,他说的每一句话,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全部在脑中过了一遍,同时也全部用笔记了下来。
比如,雷雨那夜,她惧怕难安时,他为何会抱住她,如果他厌恶她,便不该这样做,而她今日询问的时候,他只是冷冰冰讥讽她,并未正面回答。
李见素换了支笔,在一旁分析道:也许他关心她,但因为误会,或是旁的未知原因,他没有办法表达关切,只能冷言冷语对她,但下意识的关护,却暴露了他最真实的想法。
而面对她的询问,他也只能含糊不答,用更加冰冷的言语,企图蒙混过去。
李见素默读了几遍,暂时没有发觉有何不妥,便又换了笔,继续记录之后的事。
李见素眯眼想了许久,终于捕捉到了一个细节,李湛在钓起一条鱼之后,是重新勾了鱼饵的,也就是说,他原本是要继续钓鱼的,根本没有想过离开,而她那个时候,似乎是被风吹得发冷,打了个寒颤。
而后,李湛才搁下鱼竿起身要走!
李见素原本还疲惫得直打哈欠,可越是琢磨这些细节,越是让她困意全无,脑海中当时的画面也愈发清晰。
她嘴上说希望李湛教她钓鱼,可手指那时却冷得在发抖,她想起来了,李湛当时是看了她的手,才骂她愚笨,转身离开的。
也就是说,他当时可能是害怕她受凉,所以才匆匆离开的。
连续两件事,都让李见素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她立即在纸上写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阿湛阿兄不能将自己的关切真实的与我表露?
写完后,她抬手去蘸墨水,恍然间看到屏风处站着一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