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峻意识到李岘失言,朝他瞪了一眼,冷冷望着面前大殿,出声道:“李怡你死期将至,说再多挑拨之言也无济于事!”
的确,对于李峻与李岘二人来说,他们为武宗之后,武宗驾崩,他的子嗣继位完全合乎礼法,反而是当今圣上这位皇叔,才是真正的名不正,言不顺。
今晚兄弟二人,只是时隔多年,夺回原本就该属于他们的皇位,而非所谓的密谋造反,所以他们不必等着皇帝拟旨传位,入殿后直接取了他性命便是。
但对于李濬而言,他若想名正言顺的继位,便需要今上拟旨传位,圣旨的内容李濬都已经准备妥当,是那北司宦臣勾结武宗之后,密谋造反,他李濬涉险入宫救驾,得以今上信任,临终前,将天下托付于他。
不管倒是有何质疑,就如多年前武宗传位于皇太叔李怡一样,只要手握圣旨,有重臣拥戴,这天下便是他李濬的。
眼看三人之间的虚假和谐被戳破,电光火石即将迸发之时,玄武门处有传来消息。
“白渠折冲都尉带兵入宫救驾,此刻已至玄武门。”
话音落下,殿内殿外又是一片震惊。
李峻眯眼道:“是李湛?”
李岘虽狐疑,可语气中尽是不屑,“他哪里有兵?不过区区几个田舍汉罢了!”
说完,他似是想到什么,直接提枪指向李濬,“是你的人?”
李濬却是一脸无辜地反问道:“怎么,你兄长没告诉你?”
李岘又朝李峻看去,李峻斥道:“别听他挑拨!”
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在此刻变得异常敏感,仿佛随便一件小事,都会让人无限扩大,更何况是这本就天大的事。
李岘看看李峻,又看看李濬,然不等他反应,便见那护在他身前的心腹,忽然一个转身,将手中剑刃刺入他腹中。
与此同时,那心腹大喊出声:“棣王世子李濬,奉命入宫救驾,凡听世子之令者,皆按救驾之功论赏!”
“二弟——”
随着李峻一声怒吼,殿外再次陷入一片混乱的厮杀当中。
黎明破晓。
甘露殿大门缓缓打开。
沉重的铠甲发出金属的碰撞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那明黄色的床帐面前。
马常侍颤了一夜的身子,此刻却异常镇定,他护在床榻前,许是面前李濬的血腥味过于浓厚,他半侧着脸,用那拂尘掩住口鼻道:“大胆李濬,圣上面前还不行礼?”
李濬沉沉一笑,抬手抹去脸上飞溅的血污,单膝落地,朝床榻拱手道:“臣救驾来迟。”
这一跪,是他给圣上最后的体面。
帐中皇帝低咳一声,感慨道:“自古皇家无亲情,唯有至上权与利。朕没想到,那最是无心朝政的老十七,竟然将自己藏得如此之深。”
“与他何干?”李濬嗤笑一声。
皇帝顿了一下,问道:“不是你阿耶?”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李濬爽快道:“与我阿耶无关,他窝囊一辈子,跑两步都喘的人,他能有何谋略?”
说着,身后有人递上早就拟好的圣旨,马常侍接过手后,转身来到榻边,递进帐内。
皇帝看着手中的圣旨,上面当真是写到要将皇位传于李濬,而非棣王,“你的确有勇有谋,跟在棣王身侧,倒是当真屈才,只是朕不明白……七年前你才十四的年岁,便能有此谋算?”
将手伸入皇城,又一步步引出武宗的几位子嗣加入其中,还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诱得李湛与他合谋,并在最后关头,将所有障碍清除,直捣黄龙。
李濬站起身道:“甘罗十二为相,宇文泰十四领兵征战,拓跋焘十四登基称帝,亲自率兵击败十万柔然大军……我李濬怎就不能?”
说着,他扬起下巴,低睨着床帐中那个模糊的身影,一面提步续向前,一面沉声念道:“太子李濬体弱多病,其余子嗣均无才能,棣王世子李濬护驾有功,智勇双全,朕身患重疾,无法打理朝政,今传位于李濬……”
他念至此处时,抬手撩开床帐,然不等他再开口,那身影倏然将手中圣旨朝他扔来。
李濬快速闪开的瞬间,龙榻轰然倒塌,一股浓烈的火石粉味扑面而来,整座殿内皆是粉末,呛得人无法睁眼的同时,一道火光又将粉末燃起,霎时间殿内燃起熊熊大火。
哪里还有皇帝的身影,连同那马常侍也隐藏在了四处逃离的人影中。
李濬掩住口鼻,不甘地望着眼前一幕,他的属下将他拉出殿外。
“好一个李湛!”
李濬咬牙切齿,旁人没有瞧见,只惊讶于为何忽然起了变故,可李濬在拉开床帐的时候,却将榻上之人看了真切,那根本不是皇帝,而是李湛藏在梨园的那个外室——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