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时他腿脚尚未彻底恢复,只好由她陪在身前,帮他锻炼行走,他故意学得极慢,如今快至四年,再装下去,她也不会信了。
善朴问出口后,见素的沉默让他心中更沉,“素素……有我在旁,不好吗?”
“阿兄。”见素垂眸望着手中杯盏,轻声道,“我们当初说好了的,待你能彻底行走之后,我们便就此……”
“素素。”他抬眼看着她,那久藏于心的话,终是在此刻问出,“如果那时的我没有中蛊,也没有因此而牵连到阿翁,我可会有机会?”
见素回头朝外间看去。
秋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也就谈话这片刻工夫,乌云便已散去。
她起身重新拿起桌上药箱,衣袖却被他拉住。
“没有么?”他问她。
“阿兄。”她朝他笑着,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宛若一个亲妹妹在嘱咐兄长那般,关切道,“我不在的时候,多保重身体。”
他终究还是松开了手,起身将她送至院外,看着她推开隔壁院子的门走了进去,他才关门回屋。
他其实知道答案的,可这算是他最后一次开口的机会了,总该试一试再死心的。
她也知道他不会纠缠,所以并未直接回答,那一声“阿兄”,便已是答案。
善朴来到窗边,望着滴滴答答从屋檐上落下的雨滴,院外传来孩童们玩闹的笑声,他冷漠的眉眼,似也被雨后的阳光温暖,慢慢弯起弧度。
如今惬意自在的日子,应当知足才是。
见素离开那日,善朴将她送到村口,笑着同她招手,“若累了,可回来寻我。”
“好。”见素也笑着朝他点头。
马车夫远远看见她,便迎了过来,接过她手中药箱和包袱,放进了马车里,随后便站在车旁,将一条干净帕子搭在臂弯处,伸到她面前。
见素微怔,朝那马车夫看了一眼,这人头戴斗笠,样貌约摸四十出头,很少开口说话,但一言一行都看着极为稳妥,是县令帮她寻来的马车,应当不会出事,便是出事,她袖中也藏有银针。
见素扶着他手臂,登上马车时,又朝他手背瞥了一眼,黝黑粗粝,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无奈地笑了一下,钻进马车中。
半年前见素同善朴来过容青县,这是附近县城中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如今这里极为冷清,街道上只零零星星能看到几个人影,大多商户都未开门。
她拿出举荐信,容青县县令将他请进府衙,安排了一处小院给她住,还特地寻了一个小婢女照顾她,还有个衙差护她安危。
见素很快便了解了城中的情况,城内和最近的药铺皆已无药可供,许多乡绅愿意捐钱给县衙,让人去别的州县采购所需药物。
药方是见素之前便核对过的,此病不至死,却令人疼痛难熬,她也知道药物急缺,此番前来是想看看能否通过行针来治病。
县令让她先休息一日,待明日便做安排。
可到了第二日一早,见素才知,那县令已经带着银钱阖家上下不知所踪。
百姓很快得知消息,尤其是那捐钱的当地乡绅,带着打手堵在县衙门外。
那为数不多的衙差们也早已跑回家中,见素心里着急,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她还是想先靠施针救治一些老弱妇孺。
可那些人冲入府衙,看到她时便将满肚子怨气朝她撒。
小婢女吓得哭,被两个大汉推到在墙根,还有人举着棍棒朝见素追来,她的再多解释,都淹没在了这场混乱中。
棍棒朝身上而来,一个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是昨日就跟在她身旁的那位衙差,她以为他也跟着那些人早已趁夜逃离,没想到他还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