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栾一言不发地被他牵着。
香火的味道逐渐重了些,这个时间的六爷庙,该点的灯都点着,该点的蜡烛也得点着。
雪白的烟丝,在院子里盘成一条龙的形状。
庙门开着,里头的桌案上亮着两支蜡烛,烛火摇曳,江六爷的金丝缠面长靴时隐时现。
两个六个圆形花坛,中间栽种着上了年头的橘子树,树上挂着还没下树的澄黄的果子。
惹人注意的是树梢上迎风晃动的铃铛,它们被风一吹,叮叮铃铃发响,牵着它们的无数根红绳,引得其他几棵树上的铃铛一齐响了起来。
夜色已合,亥时将至。
“哐当”一声。
庙门两侧的侧门朝内打开,一派肃杀之气。
江橘白闭了闭眼,他脸上不知是爬山的热汗还是因恐惧而出的冷汗,或是眼泪。
总之,在脸上汇合了,稠密如粥。
“小白?”徐栾偏头看向江橘白,他没走入近在咫尺的阵中,反而绕到了江橘白的面前。
他的眼睛成了真正的深渊,凝视、审判着。
江橘白的脸苍白了,不仅唇苍白了,就连眼睛和头发,他整个人都苍白了。
被发现了吗?
“你出汗了。”徐栾抬手,揩掉了江橘白脸上的汗水。
江橘白的心砰砰直跳。
“对不起。”江橘白抖成了一个人形的筛子。
“什么意思?”
徐栾没有得到答案,他被少年狠狠推了一掌,他踉跄了几步,倒退进了阵里。
他低头,看着自己肩膀,被江橘白推了一掌的地方,像是被火烧了一道,冒着缕缕黑气。
铜钱手串挂在江橘白的拇指上,上面鬼气森森的猩红颜色不知何时已经被洗净了。
树上轻盈悦耳的铃铛声在阵法启动那一刻,顿时变得声如裂帛,变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江橘白垂着眼皮,他眼睛亮晶晶的,有什么液体滚出来,"对不起。"
他没说是被逼的,也没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对不起徐栾。
徐栾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少年,他低下了头,将脚下阵法纳入眼底。
过了良久,他目光重新落回到了江橘白的脸上。
“没关系。”
徐栾说完后,没给江橘白震惊的时间,他身形瞬间幻化成黑雾,在阵法内散开。
四周鬼哭狼嚎声响彻,山谷凄厉恶鬼发出惨笑。
一只鬼手刹那伸出阵,袭进庙内,江棉被掐着脖子拖了出来,她被用力甩在树干上,脏腑震得她趴在地上不能动弹,她吐出一口热血,发红的眼睛瞪着被阵法困住的恶鬼。
一段时日不见,居然成长到了如斯恐怖的地步。
那可是连神都能困住的降灵阵。
很快,下一轮攻击直奔她而来。
江棉撑剑腾地而起,她衣摆如火焰飞扬,她攥住树梢翻身藏匿进树冠,三张如箭矢般的符纸朝阵内俯冲而去。
降灵阵被彻底唤醒,上空雷电交加,鬼气如海啸翻涌,中间一道少年身形。
江橘白已经全身僵化了,他冷成了一块冰。
江祖先缓慢显形于阵法上空,藏青色的长袍被风刮得疯狂舞动。
他手握阴阳剑,丢了一把符,那几张符幻化成几道气流灌入了剑内,他竖起手指,念起了口诀。
头顶黑雾成了一叠一叠的黑云层,压在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