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又陪着贾母闲话片刻,等到她精神不济回房歇下,众人这才散去。
贾环仍旧回了甘棠院,赵姨娘正坐在榻边做针线,见他来了就让小丫头将酥酪端来,“先用了药再吃。”
“母亲做什么呢?”他褪去外衣鞋袜,在榻上歪着,“困得很,我得睡会儿。”
赵姨娘用小银剪子断了绣线,“从库里翻出一块丝罗的好料子,给你做件夏衣。”
“再好也只是料子,母亲自己裁了衣裳穿就是了。”他的衣裳多得穿到下一世里也穿不完。
除了每年家里统一做的,薛玄送的、赵姨娘和晴雯日常做的,再加上过生辰节日外头送的礼,还有宫里赐的。
春夏秋冬的堆满了大小箱柜,有些用料金贵的衣裳放坏了也不见得他穿一回。
赵姨娘手中捻着线,只是笑着说,“这颜色衬你,睡去罢,到时候喊你起来吃饭。”一边又吩咐人端热水来给他洗脸擦手。
“那你每日少做一些,别伤了眼睛。”
贾环身上盖着一床鸳鸯丝衾,喝过药就睡了,屋内只有很轻的丝线针尖穿过布帛的声音。
春日多雨,今日天气不大好,有些阴沉,午后便淅淅沥沥下了一场。
雨滴滑落屋檐,在积水的砖瓦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哗哗催人入眠。
直到未时二刻,贾环才幽幽转醒,一时有些分不清白天黑夜,“怎么这么暗了。”
“不过是下了雨,还早着。”
他哦了一声,翻了个身就又睡过去了,再醒的时候正好吃晚饭。
赵姨娘拿了帕子来给他擦脸,“醒醒神,还是这么能睡。”
贾环哼哼两声,卷了被子不理,还想蒙头再赖一会儿床。
“侯爷常日也不管你,瞧把你惯的,都及冠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他闭着眼用脸颊蹭了蹭热帕子,“唔,他才管不到我。”
薛玄今日一早就进宫去了,还说等回来给他带云霄楼前的酥饼和豆卷,“吃过饭我就回去了,明儿有大朝会。”
赵姨娘给他穿了衣裳,“我做了玉蓉糕,待会儿给你包了带回去。”
“午间从老太太那里出来,不知听谁说了一句,要给四妹妹说亲?”贾环坐在了四仙桌旁,“母亲可知是哪一家的。”
赵姨娘想了想,“前些日子我也听说了,这不是忙着你三姐姐的婚事么,我也忘了跟你说。”
“当时老太太似乎很中意……定城侯谢家。”
贾环险些一口米饭呛进喉咙里,“谢、谢修啊?”
不怪他诧异,他实在是无法将谢修和惜春联系在一起,“我怎么没听谢俨说起过。”
“四姑娘不愿,你珍大嫂子又不知来说了什么,让老太太歇了心思。”
惜春毕竟是宁国府的人,婚事到底还是由贾珍尤氏打算,人家亲哥嫂都发话了,就算老太太有意,也不便做主。
贾环点点头,“别看四妹妹的年纪小,但她的性子却最为孤介冷情,和别的姊妹都不同。”
家中这些女孩子们,或目下无尘,或温柔怯懦,或周到豁达,便是清高孤傲如妙玉,也不比惜春心冷。
贾环自小和她一处长大,这么多年倒看得明白,这一家子亲骨肉,没有一个被她放在心上过,更遑论什么议亲成婚的。
他从前听贾蓉说过,在贾敬临终时曾留下遗言,让贾珍与尤氏不要强逼惜春嫁人,只随着她去。
“往后就在家里做个尊贵的姑奶奶,舒舒坦坦地过一辈子也好。”
赵姨娘给他盛了一碗野鸡崽子汤,“那府里人口简单,自然是舒坦的。”
宁国府不比荣国府,除了贾珍夫妇外,只有贾蓉和胡氏,加上惜春拢共才五位主子。
她又是贾珍的胞妹,贾蓉的亲姑姑,便是一直不嫁也没人敢说什么。
“还是别操心旁人了,家里这么多孩子,除了大老爷的琮儿,也就你还没着落了。小心老太太说不成四姑娘的亲,就把主意放到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