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燕行。
如今再与前夫面对面相处,瑶持心的心境又多了一层新的变化。
刚经历大劫夜重回人世看到他时,她简直害怕得无以复加,对方毕竟是亲手杀了她的人,而且昔年在他的利剑之下,自己全无还手之力。
白燕行带给她的压迫感太重了,不可能不害怕。
而玄门大比上那场酣畅淋漓的挨打结束后,时隔半年客栈再相遇,她的害怕感褪去不少,心情已不会难以安定——兴许是挨揍出了经验,习惯成自然。
直到一起进了一趟三千年前的时光空间,瑶持心发现原来天才们没了术法傍身,一样会狼狈地被妖兽们追着跑,和她无甚区别,纵然是根骨奇佳的前夫亦不能免俗。
不知是不是这些天看惯了他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她忽然觉得白燕行也没那么卓尔不群,超凡脱俗了。
“抱歉。”
大概知道这话问得唐突,他语气不算亲近,但也并不冷傲,“头一回看见用这种方式修炼,所以多瞧了一会儿,冒昧了。”
瑶持心答得很自然:“修炼就非要选捷径走不可吗?既然修行也是修心,慢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自己要是图方便,家里提升真元的法器都有一打。
她从前就是靠捷径练上去的,能练成个什么货色最清楚不过。
况且这可是经师弟点过头的修炼方法,师弟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他指手画脚?
白燕行一贯自诩勤勉,闻得此话,不禁若有所思地自省:“你言之有理,是我傲慢了,受教。”
他微微朝下一颔首,正欲举步离开,脚转了快一半,却没忍住,又回头问,“还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问姑娘。”
瑶持心轻颦着秀眉,略带不解地浅浅歪头。
“你出身很好,即便不用这般废寝忘食,也可以有不错的前程。姑娘何以会如此奋不顾身地拼命呢?”
他所指的想必是那次大比场上的表现和平日的修炼。
不知为什么,这个问题从他口中问出来,瑶持心莫名感到一丝微妙的时移事迁。
应该从哪里讲起呢?
起初是一场包藏祸心的婚礼,而后是亲人离世,同伴背叛,最后是刺向她心口的那一剑,以及对方冷漠的嘲讽。
——你资质不行,修炼又太差,若生在凡尘根本无缘仙门。
不得不承认,一开始她的确带有要为自己出一口气的念头。
如果是在很久之前,瑶持心想她心里的答案大概会是努力学成,然后找他和剑宗宗主报仇雪恨,可自打在三千年前的村寨中看见大长老为自己的执迷义无反顾,倾尽所有。
她突然就不这么想了。
自己为什么要为讨厌的人奋斗终生呢?这般目的,即便奋斗着偶尔想想也怪恶心的。
大师姐牵起一个好整以暇的笑,不答反问:“不是好根骨就不能拼命修炼了吗?”
“天下资质一般的修士千千万,大家皆在三千大道上挣扎,他们既然挣得,我如何挣不得?难道我就一定得指望着那个‘不错的前程’而活吗?”
知道这所谓的“前程”多半是仰赖婚嫁,抑或仰赖她的老父亲。
当下,白燕行眼前极快速地闪过一张面容模糊的脸。
心头隐有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