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昭垂下眼睛,轻声道:“是我对不住应愿。若你生气,拿剑砍我便是。”
景樱容怒极:“你以为我不敢是么!”
景应愿面色一肃,训诫道:“好了,樱容。”
景樱容睨了谢辞昭一眼,故意道:“皇姐,若她对你不好,你就回金阙。我看镇北小将军还对您念念不忘,就是那个儿时爬上树给你摘桂花的老将军的女儿。还有大学士之女,听闻她房内都是写?给姐姐的情诗,还有……”
眼见谢辞昭的头?越垂越低,景应愿顺毛似地轻轻摸了摸大师姐的背,道:“好了,都是做国君的人了,不要闹别?扭。我们一家人先坐下吃些东西,然后计议金阙邪祟的事情。”
她们这边正说着,方才被差遣去盯梢的白狐忽然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了。她跑得显出了本体?,惊慌道:“少主,不好,追兵来了!”
她话音刚落,便被人拎着颈子提溜了起来。
有人掀开帘帐,景樱容连忙拔剑护在姐姐身前,警惕地望向来人——
只?见那人眉眼稚秀,一身苏梅色的衣衫上染了些血渍,手中却没?有武器。跟着进来的人着紫衣,手中还拖着个半死?不活的蓝衣少年,黄衣负剑的高马尾少年抬着担架的另一边,嘴里抱怨道:“应愿你跑那么快干什么,追死?我了,我都喘不过气……哎哟,这谁的水?让我先喝点。”
公孙乐琅瞥见谢辞昭低眉乖巧坐在小马扎上,瞪大眼睛:“谢督学,你不是条龙么,怎么又变回人了?”
景应愿道:“你们……”
“其余追兵被分散开了,我让她们往南边走,”金陵月轻声道,“我们还能?在此?处待约莫一天。”
见墙角缩着的那团黑色毛球一副见了鬼般的神情,晓青溟道:“我跟我师尊打过眼色了,我们追过来也就是做做样子,沈仙尊那边有我们师尊呢,应愿你们就放心吧,这边无事的。”
“你们莫要落人口实,说是与魔族勾结,”谢辞昭道,“你们就不怕我吗?”
晓青溟呵呵两声,自己找了个马扎坐下了:“不就是条龙么?以前修真?界那帮老不死?的还说我们逍遥小楼修双修心法是淫。魔所为呢,也没?见他们来杀我师尊啊。”
“什么时候开饭?”金陵月道,“我饿了。”
正说着话,外面又钻进来一个体?格壮硕的少年。她擦了把汗,控诉道:“你们跑那么快干什么?”
景樱容被这群忽然挤进营帐里的人弄得一愣一愣的,见又有人进来,她默默道:“你又是哪位?”
“哦,我是个散修,四海为家,反正来都来了看看金阙适不适合我定居,”赵展颜道,“你和应愿道友长得很像嘛,你修什么的?”
修什么?
景樱容木着脸:“……我什么也不修。”
景应愿被她们弄得又感?动又哭笑不得,一时间紧绷着的心神也放松几?分,便道:“既然人多,便打锅子吃吧。这位是我妹妹樱容,如今金阙的国君,你们在此?处行动跟她打过招呼即可。”
景樱容被挤到她们中间,左侧是景应愿,右侧是姐姐那个讨人厌的道侣,无奈喊人赶快将锅子烫热了呈上来吃。她听着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跟姐姐讨论她们修真?界如今的情报,为她出谋划策,又有些伤感?,姐姐不再是自己一人的了。
景应愿敏锐察觉到了樱容的情绪,忽然道:“我看过除却第七州外其他州落仙尊们的态度,他们是不打算治理?人间的邪祟了。”
说起这个,赵展颜深有体?会:“第七州还算好的,第三州那边已?经彻底乱起来了,饿殍遍地,民?不聊生,不光是百姓过得惨,连皇权也不再稳固。按这势头?,全天下陷入混乱也就是在这一两年间了。”
第112章诈死寻生
席间听了赵展颜这平铺直述的一段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自从邪祟盛行之后,景樱容便少有听闻其余州落的消息,现?今她得知第三?州的惨状,眉心顿时蹙结,叹道:“天下难道就?没有能治理这邪物的方法了么?”
景樱容虽受金龙青眼,却还是没有灵脉的凡人,加上姐姐也身在其中,于是便对修真界抱有本能的天真:“你们修士能与邪祟抗衡,那么朕出银子来买百姓活命的机会,招揽天下的能?人异士一齐反抗,不?行吗?”
景应愿垂眸不语。如若掏空私库能买来修真界的战力治理邪祟,那么第三?州的那些凡人君主早就效仿了。可既然那边已经乱成那样,死了那样多人,想必第三?州的许多宗门定然是高高挂起,不?愿插手此事的。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志在飞升的仙人们无意理会凡人生死,不?过倒是有旁人愿意替景樱容解释。
晓青溟坐在席间,一指因失血过多而脸色发白的谢辞昭,道:“在修真界中,谁人不?知小谢督学天资卓绝,往常哪个?不?是敬着?她捧着?她?她身有魔族血脉,即便是自婴孩起便由她的人族师尊带大,可一朝事发,那些人不?光要打杀了她,还要当场给她的师尊治罪。这些道貌岸然的仙人们说?是无心理会凡人,可在他们眼里,未开悟的凡人与魔族都?是一样的,他们或无视或绞杀都?只是为排除异己而已。”
景樱容面色发白,她的双拳不?自觉地攥紧,喃喃道:“怎么会,可修士凡人,不?都?是肉体凡胎生出来的吗?”
“站得越高,越看不?见脚底泥泞,”谢辞昭靠在景应愿肩旁,任由景应愿往她的肩上抹灵药,“但?没有泥泞,所谓的仙人在这世间也没有立足之地。”
好高深的话!角落的玄踏雪揣紧前爪,尾巴乖巧搭在爪上,心中疯狂记录少主语录。
少主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一个?表情,等她回到魔域都?要复刻出来给别的魔看!
正说?话间,汤锅端了上来。
金陵月将面色苍白的雪千重扶坐了起来,帮她倒了杯温茶。她的面色已经不?是先前伤重时的发白,两颊反而透出些将死之人的淡紫色,像描上去的彩绘。
感知到景应愿盯着?自己看,雪千重怕她伤心难过,便主动道:“我无事的,应愿。等再过些时日,我便要回昆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