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起居的事,青黎不常麻烦应小禾,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在手上,便关上门。
她不作主子的姿态,应小禾却顾忌她在公?主面前受宠,没?有离开,乖乖待着门外院中守着,时不时就要看一眼窗户上映出来?的烛光。
青黎靠着浴桶,被热水漫上身体,不由得闭上眼睛,漫无边际地想事情。
比如今天的陈行远,他已经跟了?秦宸章很多年,无论?在宫中还是宫外,很多人都知道这个人是公?主的心腹,他今日受伤濒死,秦宸章亲自前来?,一做探望,二做施恩,是很正常的事。
但在原本的那个未来?里,陈行远最后并没?有活下来?,府上御医倾尽全力救治,还是没?撑过?一夜,在天亮前就死了?。
青黎不确定,若这次陈行远活下来?,那她这只蝴蝶扇动的翅膀究竟能为未来?带来?多大的飓风。
不过?,再?如何不确定也只是好奇,还不至于苦恼,毕竟她同样清楚,早在自己来?到秦宸章身边时,对方的命运便已经有了?变数。
医所?中陈行远再?次陷入昏迷,李御医在其伤口上撒上褐黄色的药粉,药粉融了?血,如同灼烧般起了?一层白沫。
钱明?站在一旁,担心此景太过?血腥,忙要伸手拦住秦宸章上前查看:“殿下……”
“无妨。”
秦宸章一手挥开,走近后眉心微微一锁。
东宫之前迎过?一位侧妃,是京中羽林将军的次女,皇帝一直对此颇有微辞,这两年太子也被其属官提醒,平日极少与朝上武将来?往。
今日秦宸章在禁军中遇见太子时,不过?是随机挑衅,打定主意他不敢插手禁军内部调令,却不想,对方是个蠢货。
这一刀若是把人砍死——帝王调令都敢阻拦,性?情还如此乖戾,秦元良必然要在朝堂上亲自谢罪才能止怒。
“李御医,他现在如何了??”秦宸章问。
李御医微一躬身,谨慎道:“陈护卫受这一刀颇深,但幸好没?伤到肺腑,只要血能止住,待天亮无昏睡发热,此后小心照料,便无大碍。”
这回答倒是跟青黎之前说的很像,秦宸章不免又?看了?眼那伤口,羊肠线浸了?血,裹了?肉,看起来?颜色很深,狰狞的贴在血肉上,像趴着一条跗骨吸髓的蜈蚣。
秦宸章并没?有觉得多么恶心,甚至一想到青黎那双手在这血肉模糊之间穿梭——
她手指微一痉缩,后退一步。
钱明?与陈行远多年同事相交,观其重伤如此,不免同悲,失声?道:“殿下,若只是正常比斗,我们绝不可能会败,今日明?显是对方使诈,竟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痛下杀手,太子他……”
太子为君,他为臣,他没?继续说下去,但已经握紧拳头,声?音颤抖。
秦宸章却没?有他那么顾忌,直接道:“秦元良那个蠢货,找死。”
“殿下。”郑意不免在旁提醒。
秦宸章没?有理会,随即对李御医说:“你尽管放开手医治,若有取不到的药材,可直接向宫中讨要。”
“是。”
钱明?在旁同样俯身:“多谢殿下。”
秦宸章从房间出来?,外面守着的人颇多,她打眼一扫,就发现青黎已经走了?。
秦宸章顿了?下,转头问郑意:“孙启那个老?家伙儿可得到信了??”
“今日在场的有中书侍郎的幼子,他便是不知也该知道了?,”郑意道,“想来?孙大人这会儿应该正在家里草拟弹劾的奏章。”
秦宸章闻言冷笑:“他最好能拿出对付我的功夫,呵,我倒要看看这位孙大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刚正不阿。”
一行人走出医所?,夜色愈深,前方两个引路的内侍手里提着灯笼,月白的纱纸,烛光映出来?,照在石板路上,泛着冷光。
秦宸章走了?一会儿,还是停下。
此时节令已经进夏,夜里并不冷,青黎多提了?一桶热水放在旁边,用盖子盖着,待浴桶中水稍凉后便加热水勾兑。
加第二次热水的时候,她听?到院外有动静,一开始还以为是应小禾在做其他事,后来?听?了?几息,才觉得不对。
青黎没?起身,只意识到门被打开才皱了?皱眉,听?着脚步转头去“看”。
来?人明?显未做任何遮掩,径直走进来?,绕过?一张简单的屏风,停在衣桁旁,视线也肆无忌惮地落过?来?。
充满潮气的小空间里一时寂静。
青黎虽看不见,但依旧在小桌上点?了?一根蜡烛,烛火如豆,偶尔被半空中腾升的热气一扑,光线忽得招摇。
彼此对视了?好一会儿。
青黎出声?:“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