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黎眨了下眼睛,睫上的雪落到脸颊上,很快便?化了,留下一点淡淡的水痕。
她想了想,说:“冬季天寒,我能于此享受一日阳光和平静,全凭公主殿下庇护。”
青黎声音缓慢,像是一边说着,一边揣摩她是否是想听这些话,只不过?意图太过?明显,反而让人觉得奉承的并不走心,例行公事似的。
秦宸章盯着她的脸,半晌却蓦地一笑?,微微俯身,亲了亲她脸上的那点湿润。
在后跟着的郑意忙转移视线,仔细看了看亭子内外。
秦宸章毫不在意,亲了一口后便?转身,也如青黎一般在亭子里?坐下。
院中四面都覆着霜白,唯有?日头光厚,在各个石板路的边缘处融出湿润的雪水,洇的地皮深褐。
“你前几日不是说要去见孟远知?可见到人了?”秦宸章问。
青黎点点头:“国师大人公务繁忙,但还是抽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为我解惑。”
“嗯,”秦宸章又?问,“都说了什么?”
青黎微顿,片刻后还是一一说了。
秦宸章百无聊赖地听,同?时将胳膊极顺手地落到青黎靠着栏杆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
青黎说:“国师出自民间?乡野,笃好养生?之术,留心医学?,仅靠道家《丹经》和《内经》便?能成为一代?名医,实在难得。”
不过?就是这么一位医术大家,之后几年?却只能专心为皇帝炼丹以求长?生?不死,最后落了个巫医方士之称。
“他能治好皇帝,自然是难得。”秦宸章话音刚落,便?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毫无征兆地转移话题,问:“我前日给你的那副珍珠耳坠,你怎么不戴?”
青黎说:“太沉了,不舒服。”
“不就一颗珠子,怎么就沉了?”秦宸章又?捏了捏,虽然阳光极好,但在外面待久了,耳朵不免受冷,落到指尖小巧软凉,手感极好。
她随心提出要求:“下次戴上,戴上好看。”
这不是秦宸章第一次让青黎按照她的意愿做事,往日无伤大雅的,青黎基本不会驳她的兴致,但次数多了,难免让人不适。
青黎微皱眉,坦诚道:“我不喜欢。”
秦宸章手指一顿,这才将视线从她耳垂转移到脸上。
青黎直直地“看”向她,若不是秦宸章知道她看不见,那目光都近乎深沉,让人误以为能穿透人心一样。
秦宸章慢腾腾地唔一声,面上牵了牵唇,笑?意极淡,声音却柔软,笑?道:“不喜欢就不戴,我还能勉强你不成?”
青黎没说什么,秦宸章也收回了手。
过?了一会儿,有?侍女抬来茶具,还在桌案上放了几碟果子点心。
秦宸章没有?假手于人,亲自手持茶壶放到火塘之上,清香慢慢溢出来,和着温暖的阳光、周围的新雪,舒服得令人忍不住想要喟叹。
“尝尝。”秦宸章倒了一杯,放到青黎面前。
青黎落手去桌上拿。
秦宸章又?说:“小心烫。”
青黎嗯了声,手指准确无误地摸到细润的杯壁,浅尝一口。
秦宸章问:“怎么样?”
青黎点头:“很香。”
秦宸章又?笑?了下,这次笑?声有?些大,好像特意要青黎听到自己心情很好似的。
青黎却知道她们之间?出了问题,甚至于这问题并不是现在才有?的,而是从一开始就存在——身份上的落差,有?悖于此间?世俗伦常的关?系,不同?寻常的开始,从未谈论过?的结果,还有?最基本的,双方并不契合的性情。
如果大家都默契地追求清醒和理智,那这些问题原本应不足以为惧,可一旦有?人想往前迈一步,想求得更多,必然会打破表面上的和谐。
临到中午,太阳走到头上的位置,外面的光线越来越亮,亭中的阴凉却逐渐变大,阴影之下透出凛冬的寒意。
两人聊了会儿茶,又?说天气,边关?正打的仗,院中新开的梅……话题漫无边际,听起来很是热闹。
秦宸章忽而问:“你的医经修得如何了?”
青黎说:“刚修完两卷,还有?些需要佐证。”
“这么慢,”秦宸章嘀咕,转而道,“太医令中数吴士德家学?最为深厚,等过?几日,我再问他要些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