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主和、主战的声音继续打响,双方各执一词,沸反盈天。
皇帝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胆怯的意识占据了上风。
不打了,反正这些战功已经?能堵住那些文官的嘴,足够封禅泰山。
朝廷之中京兆尹兼兵部尚书郭熙眼看景贞帝又要?龟缩,不忍错过这大好时?机,连夜拜访昭义?公主,想让这位最受皇帝信任的公主从旁说和。
秦宸章却?清楚景贞帝贪生怕死的本?性,别看现在打了胜仗,其实皇帝心?里唯恐突厥被激怒后会跟燕国生死纠缠。
他今日愿意支持打仗,乃是为了封禅不得已而为之,现在目的达成,还不知此次和谈要?付出多少银钱去安抚。
相比于继续劝皇帝北征,不如?想想怎么劝阻他此次和谈少赔点钱。
郭熙闻言一脸凝重,可又不得不否认,这确实是景贞帝能干出来的事。
果然,不过几日,捷报的呼声还没?有?落下,朝中就因为和谈的内容吵得不可开交。
景贞帝意兴阑珊,满心?只?期待泰山之行,文武百官对封禅却?态度消极,响应寥寥。
秦宸章让人?编了支对景贞帝歌功颂德的小曲,传唱于京内,以?此来表明?对皇帝的支持。同时?又联合郭熙和户部吴仁裕向皇帝进言,砍了一半和谈的赔银用于军费,另一半用于封禅。
景贞帝二选其一,自然是去泰山重要?。
礼部刚把日期敲定,各种方士之辈便涌入京城,役夫被抽调去修整山道,垒砌方石,好在如?今春耕结束,倒没?有?引起民间太多动荡。
而皇帝虔诚于心?,早早便开始斋戒坐禅,连朝会都要?为此让步。
孟远知作为国师,被景贞帝召在身边侍奉,极少再出现在各家权贵宴席之中。
如?今鸿文阁修书只?分了两类,一类是帝王亲自下旨要?修撰的医经?,主要?在杏林苑,孟远知不在,所有?事宜便均由青黎负责。另一类则是秦宸章之前以?修《汉书》为由发起的经?史一道,主要?在崇林苑,由公主府书史柳若林负责。
短短半年,鸿文阁修书一事就已经?收拢文人?近百,如?今翰林院上下也不过一百二十多人?,不免有?人?认为其越矩。
昭义?公主便将一本?署名为《景贞字典》的纲要?递给皇帝,景贞帝观之大悦,而后便送出不少宫中珍藏的孤本?古籍,身体力?行地为公主的修书之事予以?支持。
但实际鸿文阁中诸人?,其才华质量远远比不上翰林院,昭义?公主并没?有?打算光明?正大设出一个小翰林,所以?对招人?没?做太过严苛的要?求,无论性别、年龄和籍贯,只?要?读过书,会写字,便可以?前来求职。
修书是当世之大雅,又是为皇家做事,即便只?尽微末,说出去也比做些小私塾夫子、教书先生来得光鲜。
所以?源源不断的,每日都会有?人?上门,经?考校后留下的有?毫无功名的读书人?,寒门学士,也有?秀才之流,或者寥寥几个没?落的举人?、贡士。
当然也有?女子,比如?杏林苑中有?清阳观的素济道长,青黎曾经?请教过的民间医婆,宫里擅长养颜生息的医女;
再比如?崇林苑中的张娴安,她是先皇后周佑荣的母亲,出身罗川张家,幼时?习遍诗词歌赋,文采斐然。后来成家生女,周筑和周佑荣死后,张娴安一人?寡居将军府,却?并没?有?常人?以?为的凄惨自苦,反而将心?思?都扑在了读书纪文上,还因常年颂道抄经?,练得一手绝妙的好字。
此外,还有?都察院左督御史家的主母及其女儿,甚至之前从平乐府带出来的齐锦瑟也被柳若林带在了身边,作为原考功侍郎之女,齐锦瑟自幼耳濡目染,四书五经?比一般读书人?都要?精通。
昭义?公主时?常进宫侍奉皇帝,平日生活也奢靡而丰富,时?不时?举办宴会招待大臣,隔月便设马球、蹴鞠赛会邀各方权贵,每三日再去趟鸿文阁查看修书进度,同时?召见一些在其中脱颖而出的文人?,文藻卓越的,智识周正的,机敏伶俐的……
如?此到六月,文武百官即将开拔去泰山,朝上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提起了秦元良。
满打满算,太子被禁足东宫已经?一年,其间向皇帝忏悔祈饶的骈文散出来无数,景贞帝一概不理。
只?是如?今皇帝离京,骊京城总要?人?守,太子虽有?错,但总归没?有?引起大祸,东宫旧人?连其党羽纷纷上书,请皇帝宽恕太子。
此言一出,昭义?公主还没?有?着急,反而是后宫的尹贵妃先急了,秦元良和袁果儿被禁,这位贵妃和她膝下的四皇子便是宫中之首,可秦元良若出来,哪里会有?四皇子的位置。
因为景贞帝打压外戚之事,所以?尹贵妃的母族在京中并不算显赫,她在宫多年,亲眼目睹周家、袁家的倒台,委实不敢把尹家拉下水,所以?只?能暗中结交昭义?公主,还再三叮嘱儿子要?多与阿姐亲近。
四皇子今年不满十七,身体还在抽条,看起来极瘦,像竹竿一样,脸上还有?痘痘,俯身作揖的时?候勉强算得上恭敬。
昭义?公主每回却?只?抬抬手,面上不冷不热,让人?看不出喜怒。
宫里景贞帝为自己的大儿子费心?想了两天,最终决定把他放出来,但并不留守骊京,而是随行带去泰山。
朝堂上下没?人?觉得这是荣耀,反而都看出此举是因为忌惮。
秦宸章自然也一同前往。
临行前几日,秦宸章却?与青黎吵了一架。
其实这些时?候,秦宸章在外的情绪已经?逐渐收敛,就连郑意也很少再看见她动不动发脾气,可面对青黎时?却?总是忍不住。
吵架的起因追究起来都荒唐,或许是宫中太子复出一事令人?恼怒、四皇子拙劣的示好让人?烦躁、外间事情繁忙零零碎碎惹人?心?烦意乱,甚至夏暑天热、天地间一刻都不得停的蝉鸣——都被秦宸章拉出来做理由,可归根结底,点燃她的还是因为青黎的一句话。
“我不想做。”青黎说。
秦宸章不依不饶,衣衫都已经?蹭乱了,手伸进青黎的衣服里,抚摸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