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万千人中?坚定的走向前路,她并不觉得孤独,但这一程有你在,实在是很好的事啊。
秦宸章一愣,呆呆地看着她。
青黎弯了下?唇,抬抬下?巴,含住她的嘴唇。
后来?的时候,秦宸章偶尔会回想起这一天,回想起这一刻忽然而至的难过,就好像,她终于窥见了青黎尘封的悲伤和欢乐,可那情绪来?的太过猝不及防,转瞬间就消散了,恍若是错觉。
所以更多的时候,她只记得温暖的水,纤长的指,青黎叫她陛下?,一声又一声,像勾魂夺魄的水妖。
再之后,她便累了,倦乏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动,躺到床上时才?想起来?,强撑着眼皮去推青黎。
“做我的皇后……”
青黎好像嗯了声,然后侧身,胳膊压在了她身上,手掌捂住她的眼睛。
“睡觉。”
天授元年始,秦宸章是真心觉得自己能?立青黎为?后的,千百年来?第一位女帝,登基时才?二十六岁,她如此年轻,在她心中?,她已?经掌握这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权利,所有人都应该贯彻她的命令,服从她的意志。
这原本是理所应该的事。
可她又过于年轻了,又走的极顺遂,她还没?来?得及积攒更多的经验和人望,她还不知?道,那一套传承千年的纲纪伦常是多么恐怖的存在,它们根深蒂固,几乎是历代王朝存在的根基脊梁。
若非如此,她又怎会只是“第一位”女帝?
诚然,秦宸章确实占据天命,所以这些年她没?怎么生过病,意外从没?有降临在她身上,景贞帝没?有提前死,燕国境内虽时有小灾小疫,大体却?是风调雨顺,她的弟兄又生得那般愚钝——
而她,聪慧,健康,精力充沛,野心勃勃。
任何一位皇子像她这样,掌握了骊京,就等于掌握了整个燕国。
可她不是皇子。
秦宸章并不是一味用?酷吏治国的,早在景贞帝还在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准备一切。
对朝臣,她极尽笼络,给?他?们加官进爵,增加月俸。
对宗室,她为?他?们开放了大燕立国以来?最多的高官岗位,类似于太师、太傅这样没?有实权但名望至高的官位统统被他?们包圆。
对边关?,她权衡一个月,才?敲定让姚少棠老将?军前去坐镇,历经两朝的老将?,中?正,固执,恨突厥入骨,她笃定即便国内大乱,这位老将?也不可能?冒着突厥趁机进犯的危险率边军参与内斗。
还有那座问天台——问天台的建立,除了做祭天道场,另外一个作用?是为?了固本积财,所以四丈九尺的高台之下?其实是一个巨型仓库,专门为?了给?皇帝贮藏珠玉钱帛。
如今,景贞帝死了,那便是秦宸章的私库,又或者说,在好几年以前,问天台下?就已?经在持续接收她从各个矿场拉来?的铁器、生铜,要不然,京中?二十万劳役摇身一变成私兵,哪里?来?的盔甲,哪里?来?的长刀呢?
除了这些,还有堆积如山的粮食和布帛。
这些年,公主府借着给?劳役们吃饭的名头广交粮商,除却?明面上的,私底下?的粮食交易中?,国内最大的买主,就是公主府。
青黎说,单单问天台下?现存的粮食,就可以供那二十万劳役吃一年,若有一日骊京被困,能?帮京都百万人口撑至少两个月。
秦宸章曾不以为?意,燕国国力虽已?经在走下?坡路,但此前百年都相安太平,骊京更是国都,除非她当真胡作非为?,折腾的整个燕国天怒人怨,否则,怎么可能?会落到京都陷落的境地?
可事实上,自秦宸章登基,舆论只压制不到一月,就轰然爆发。
雪花一样的奏折文书?从各地飞向骊京,下?到九品小令,上到一品大员,皆是拒绝改元天授,质疑先帝遗诏,愤于女主专政,其中?言辞激烈,已?经堪比征讨檄文。
十二月,有一东州小吏进到京城,于宫外怒骂公主临朝,迫害皇储,弑君矫诏,窥窃国器。
来?年二月,秦氏英国公联合朝臣十七,当朝逼宫,命皇帝还政于东宫,权归太子,至二十六日,皆杀之。
三月,东静王、义丰王等宗室十二人因涉及谋逆而被诛杀,原废太子、襄王府上五子一并杖毙,其亲党逾百家悉数遭捕,不得生还。
五月,临南刺史发文到骊京,说今年送贡品的队伍中?途被劫,后无以为?继。
八月,突厥开始频繁骚扰边境。
十月,均州秦炳——按血亲算,他?跟景贞帝是堂兄弟,扯着匡扶皇室的大旗,起义了。
这是秦宸章当政后第一个公然造反的,闹腾了两个多月,纠集数万人,后走至谝州因乱杀平民、胡作非为?而被当地城守尉就地镇压。
十一月,北方有十三地以遇上天灾为?由,拒绝向女皇缴纳赋税。
十二月,年关?将?至,自各地来?京朝贺的官吏、贡品锐减至先帝时的三分之一。
再至天授二年,更是以邓州刺史、俦王秦显共同起兵举事开年——
即便青黎不做劝诫,秦宸章也知?道,立后的事情绝不可以在这时候提及,甚至于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忌别的事,只是在不停地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