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至建安城,萧吟的马车有一队护卫护送直接离开了原本的队伍,最后停在城北一处普通的院落前。
护卫只请萧吟独自进?入,并提醒道:“大夫说阿六还需多静养。”
是要她别?留得太久。
萧吟点头,一人进?了院子,走?去挂了保暖帘子的屋子前,稍作修整才?推门进?去。
屋里烧着炭还算暖和,统共隔了两间?,萧吟只走?了几步便到了卧房外,唤了一声,道:“阿六。”
“别?进?来!”阿六情急得控制不住声音,但中气?不足,说出的话总像飘着一样。
萧吟站在隔帘外,道:“我不进?去,就这样与你说话。”
房中窸窣的声音就此停止,安静得只剩下从屋外透进?来的风声。
“对不起,教?你白忙一场。”萧吟满是愧疚。
几声压抑的闷咳传入萧吟耳畔,她关心道:“你怎么样?我……我能进?来吗?”
阿六缓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不必,没什么好看的。”
他顿了顿,道:“是我低估了陛下的心思?,自作聪明,连累你了。”
“三郎没有为难我,他以后应该也不会寻你的不痛快了。”
阿六直觉他们之间?一定做了交易,忙问道:“你答应了陛下什么?”
“无非就是再?也不走?了。”萧吟道,心想这样说也算不上欺骗吧。
阿六听得出萧吟语调里的强颜欢笑,知道她的妥协里必定有自己的原因,不禁暗恨自己筹谋得不够周密才?致使萧吟没能成功离开。
“对不起。”阿六悔道。
他这一声说得不大声,萧吟没有听清,问道:“阿六,你说什么?”
阿六立即收拾好情绪,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你还需过从前那样的日子,当真觉得对不住你。”
“不一样了。”萧吟道,“这趟路上我想通了一些事,如今就算回去,也不和从前一样了。”
阿六不太明白萧吟的意思?,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一些,问道:“你想通了什么?”
“我不应该总是困守过去,就像我离开建安一样,我也应该从往事里走?出来,重?新认识自己,重?新想以后的路。”萧吟道。
她努力不教?阿六察觉她的遗憾,不让他知道她将要面对的结局,虽然还来不及教?新的自己变得成熟,也还没有完全想好新的路该往哪里去就要离开,但她如今想起这些已没有怨恨,没有悲伤。
坦然地接受命运,因为一切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萧吟的安慰并不能教?阿六完全放心她如今的处境,但他如今也只是剩下半条命,实在无力顾及萧吟。
杨煜没有对他赶尽杀绝必然另有打?算,等他恢复了也不可能还有从前的身?手,应该会被调去其他地方,这一次应该是和萧吟今生最后的见面了。
阿六看着垂下的帘子,知道萧吟就在后头,只要他一句话,便能教?萧吟进?来。
只是,不必了,不必教?她看见他的惨状,不必加深她的愧疚,他们原本就是命运里意外的相遇。
他紧扣着床头的柱子,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教?自己坐起来,这样说话能中气?足一些,道:“那就祝萧娘子前路顺遂,平安无虞。”
帘子隔开了阿六的逞强,也没教?他看见萧吟嘴角惨淡的笑容。
“你多保重?,一定要平平安安。”言毕,萧吟转身?离开。
走?出屋子时,萧吟被吹过的北风刮得脸疼,才?发现自己又不争气?地落了泪,泪痕眨眼间?被寒风吹干,这才?疼得格外明显。
她吸了吸鼻子,戴上兜帽,抬头看了一眼今日晴好的阳光,终究离开了这座朴素的小院。
再?次回到皇宫,萧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她只与身?边的侍女交代道:“去寻王总管,若陛下闲了,请他派人通知我。”
侍女领了命即刻往养心殿去了。
萧吟自行梳洗更衣,洗了一身?的风霜,在住处等了多时,才?听侍女进?来道,杨煜亲自过来了。
杨煜知道王喜先派人给萧吟递了消息,并未责备,只是没想到萧吟亲自在门外等候。
冬日午后的阳光明朗且带着些微暖意,照在那一身?藕荷色裙装上更是婉约温柔,可萧吟到底消瘦了太多,即便严妆精致,也看得出病中憔悴。
杨煜踩着人凳从马车上下来,经过萧吟身?边,顺势牵住她的手,跟过去一样冷,还沁着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