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陈设比她想的还要简单,几张竹制案台和扶手椅,一张纱罩矮床连着数跟木架,连她本以为会有的暖炉薰笼都瞧不见。
“阿嚏!”
苏果从小养的好,体质并不弱,但也禁不住裹着湿衣几个时辰,再加上内里裹胸布贴着胸背,就怕继续下去,在山里得了温病。
她掰扯手指,算了算现下是巳时,大人若是去操兵,少说也有一两个时辰才回来,那她是不是可以先脱了衣衫晾一晾,反正大人的帐篷,也没有别人敢进来。
“阿,阿嚏!阿嚏!”
苏果的颞颥穴突突地跳,她再顾不得许多,绕到床前解开襟领,将束腰并着褪下的外衫裹布一件件抻开,铺在案头和木架上,紧接着钻上床,用软被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当然,她也不忘辨别深山传来的兵士操练声:只要这声音不断,大人就应当不会回来吧
被子里暖烘烘,苏果就这般想着想着,困意袭来,昏昏欲睡。
陆则琰撩帘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小太监舒服地眯着眼,霸着他的床,抱着他的被子,把自己包的像个白乎乎的汤圆,倒在枕头上,睡得安安稳稳。
陆则琰无声地笑了笑,小太监倒是会享乐。
他心念一动,走上前,弯腰捏了捏苏果的脸蛋。
苏果闻到了陆则琰手上淡淡的苏合香,不自觉蹭了蹭他的手心,嗯,是大人的味道
苏果在行宫前两晚都睡得不怎么踏实,这次难得睡得那么沉,迷糊地侧转个身,近在咫尺的竟是心中朝思暮想之人的无俦俊颜。
往下是干净服帖的银色绸缎中衣,质地极好,往上是墨色长发散在微敞的领褖外,慵懒而随性,与先前盔甲加身的冷硬气质大相径庭。
他阖眸轻寐,长睫覆眼,肌如细瓷白净,容色端得是俊美无暇,如画卷摘录所言,悦怿若九春。
苏果只觉身在画中,晕乎乎地躺在云朵里,满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忍不住伸手描勒,顺着男人眉峰往下,于眼尾处轻轻向上勾划,她最喜欢大人的眼睛,是无人可比的好看。
可是,为何摸上去还是暖暖的?
苏果一个激灵,眼睛豁然睁大,手蓦地一滞,是收也不好,放也不好。
她哪里是在做梦,分明就是大人本尊啊!
苏果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看向自己,还好还好,被子捂的很紧,里衣也规整。她不着痕迹地往床内挪了挪,妄图拉开点间隔。
然而还没等她松口气,腰上便是一沉,连人带被的又被捞回了原处。
陆则琰阖着双眸,带着鼻音的语调拖懒,修长的手臂状似随意地搭在隔着软被的苏果的腰上,“既有本事在床上等我,现在逃甚么。”
“啊,大人您醒了啊。”
苏果被他说的面红耳赤,缩在被茧里进退两难,忙不迭解释,“大人,我,我只是在等衣裳干不小心睡着了,绝无别的心思。”
“没想勾引我?”
苏果红着脸,脱口而出:“当然没有!”
“啧,真没出息。”
“”
苏果紧张了一阵,但见大人只是抱着她,也没其它多余的动作,渐渐定下心来。
她蜷着身子朝向陆则琰侧躺,两只手由内捏着被角,犹豫许久后还是开口询道:“大人,前两日,是不是有人惹你生气啊?”
苏果寻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过来送膳,其实最想问的还是这句。官场的弯弯绕绕她不懂,但关于大人的事,她的好奇心总会一涌而出。
陆则琰闻言,终于缓缓睁开眼睛,他狭长深邃的凤眸,暗金色的瞳线忽黯忽明,“怎么,是谁又跟你说了什么?”
苏果老实摇头,“大人的事,无人敢议论的。”
陆则琰眼底的幽光一闪而逝,他单手支起额角,手肘抵在床头锦枕上,垂眸似笑非笑,“哦,原来是小太监关心我。”
“那大人待我好,我当然也,也关心大人了。”
苏果没发现被转移了话头,自顾嘀嘀咕咕给关心找藉口,“不止我,膳房的太监们都担心,大人好就是朝廷好,朝廷好就是”
她絮絮叨叨扯了半天,一抬头,发现陆则琰正凝神盯着她细瞧。
苏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大人,我脸上有脏的么?”
陆则琰没回她,只是更靠近了些,近的能看清女子脸上白细的小绒毛。
一张细看之下更觉绝色的脸遽然靠上来,苏果显然有点招架不住,想退,奈何腰上被箍紧着不能动,最后只能被迫地接受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