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长垚道:“这还能是为什么,不就是想把我们的后援调走,然后一举歼灭。”
“对,”殷上眼神凝在地图上,道:“一举歼灭,不是歼旧吾那些赈灾的兵卒,而是我们,所以若是等不到我们,她是绝不会走的。”
湛卢真道:“你的意思是,她是冲我们来的?”
殷上的视线越过地图看向远处的城楼,轻声道:“准确的说,她是冲我来的。”
他们必须往前,却不能就这么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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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天边最后一丝天光隐没,天上的雨逐渐下大了起来,劈里啪啦地打在泥地上,炸出一朵朵大大小小的水花。
殷上一人一骑,穿过了整个城池,策马到了大曲山脚下。
她随处找了一个位置翻身下马,面对着眼前草木深深的山林,扬声道:“周垣!出来吧,你不就是想杀我吗?”
她只喊完了这一声便没有再动,而是于雨中静静等待,果然,过了好一会儿,那一片黑暗中便陆续走出持械的兵卒,缓慢地把她围在了中间。
山脚下的草木发出窸窣的响动,见她已然受制,周垣才带着几个人缓步走了出来。
“你倒是胆大。”
明知有埋伏,却还孤身一人闯入。
殷上笑了笑,说:“可几日不见,你却胆子小了不少。”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四周包围的兵卒,眼里带了一丝嘲弄。
闻言,周垣却并不恼怒,只轻笑道:“还不是因为世子殿下用兵如神,把我逼的毫无退路,即便只有你一个人,我也需得小心些。”
殷上道:“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该拿天下人做筏。”
“可是这招很有用不是吗?”周垣挑了挑眉,抽出身侧的冷剑指向她,雨水打在剑身上,发出极为清脆的声音,“你看,即便知道是我的计谋,你还是派兵去了,即便知道这里有埋伏,你还不是来了?”
殷上问:“你想怎么样?”
周垣道:“我想怎么样,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殷上摇了摇头,用一种很失望的表情看着她,说:“我不知道,幼年于璞兰台之时,我真的没想过你会变成这样。”
周垣愣了愣,轻而易举地被激怒了,喝道:“你知道什么?!”她持剑上前狠狠地在她手臂上划了一刀,道:“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殷上发出了一声隐忍的痛哼,伸手捂住自己淋漓的伤口,和她隔着雨帘对望,并不出言。
可周垣双目赤红,恶狠狠地说:“别以为你很了解我!你没经历过我经历的事情,就没有资格站在高处置喙我。”
“我没资格,”手臂的疼痛让殷上无比的清醒,咬牙道:“那你现在这副样子又是为什么呢?”她盯着周垣的眼睛好似能洞悉人心,一字一句地问:“你在恨我什么?”
“是觉得我背靠亓徽,才能走到如今地步,还是觉得你母亲偏心,将你送到定周为质?抑或者你只是单纯地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输给我?”
“你闭嘴!你闭嘴!我没输!”她犹如困兽,声嘶力竭地反驳,声音在越来越大的雨中显得格外愤恨,持刀疯狂地冲上来,一剑砍在了她的肩膀上。
殷上立时矮身下去,狼狈地摔在地上。
周垣收回剑,大笑了几声,道:“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不会就这么让你死的,殷上,你都不知道你多有用,有了你,东沛、亓徽、月支、序戎,乃至令兹,谁又敢不听我的?”
她蹲下身抓起殷上的头发,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脸,心里涌起报复的快感,轻声道:“我真的欣赏过你的,殷上,可惜你就是太好了,好到我有点嫉妒了……况且你总是那么讨厌,以为自己能救得了所有人,既然你愿意以一人换天下,我就成全你。”
言罢,她站起身来,高高在上地看着趴在泥地里的殷上,冷声道:“绑起来,带走!”
“是!”
两个兵卒得令,立刻拿着绳子走上前来,然而正当他们准备反扭住殷上双手的时候,一直都未反抗的殷上却突然翻起身来,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两息之内就了结了二人的性命。
气氛凝滞了一瞬,周围的兵卒立刻举盾抽剑,周垣也瞪大了眼睛,道:“你……”
然而她只说了一个字,身后的温新便突然大喝一声:“殿下小心!”
周垣骤然转身,便看见一只箭矢从身后的山岭内穿了出来,速度之快几乎来不及反应,她瞳孔皱缩,一股濒死的感觉涌了上来,下意识地便要抬剑格挡——
身前骤然挡上一个身影,箭矢插入皮肉的声音迅速被泯灭在雨声中。
周垣眼神几不可察地颤了颤,亲眼看着那箭尖贯穿了温新的身体,带着淋漓的鲜血出现在她面前。
“殿下……”温新嘴唇嗫喏了几下,眼神很不甘心,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下一息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一变故几乎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周垣脑子发麻,死里逃生的感觉让她浑身酸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