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击晕她的显然是汀悉的人,因为周垣下令活捉,所以他们不敢下死手。
既然无人能证实她的死亡,只是下落不明,周垣就不会放弃找到她。
顾时序点点头,道:“有两次,我都躲过去了,跟在他们后面和他们兜圈子,一次没被发现。”
“干得好,”殷上不吝夸奖,想了想,说道:“大曲山是南北向的,一路向北或许能到衢山城境内,那里还是我们的地盘。”
可顾时序摇头道:“我先前出去探过路,汀悉已经把大曲山围死了,靠近边缘的地方怕更是重兵把守。”
“确然也是如此,”殷上并不觉得意外,点了点头,把头靠在山壁上,道:“周垣既能把我逼到这个地步,想是也做了充足的准备。”
她眼里涌起难言的担忧——湛卢真重伤,晋呈颐、林泊玉守在旧吾,郭长垚也撑不起事,周相寻、索千钰等人又还在渭州城,四处几乎是一盘散沙……人生中第一次有这么深感无力的时候,重伤难行,躲避追兵,几乎只能在原地等在救援。
她现下就算再能运筹帷幄,也实在难以决胜千里之外。
深深地叹了口气,殷上盯着眼前不断变换形状的篝火,心绪难陈。
……只能希望郭长垚能聪明点,把晋呈颐或林泊玉叫回来,也能知道向她母亲送封信。
这回前路是真的难定了。
……
许是身体受伤又透支,殷上只醒了这一会儿,很快又昏沉了,顾时序趁她还有点意识忙给她换了一遍药,找了些侧柏叶、艾叶捣碎,小心地敷在她各处的伤口上。
昏睡前的最后一秒,殷上嘴唇蠕动,轻声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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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方先赶回来的是同在旧吾的晋呈颐,他只带了一小队十数人的人马,于第三日正午赶到了衢山城下。
湛卢真还在昏迷,他们就都在偏帐议事,晋呈颐奉命掀帘进去,里面只有江遗雪、郭长垚以及几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将领。
江遗雪眸光一动,哑声道:“你回来了。”
晋呈颐有些迫切,握紧了双拳往里走了两步,道:“郎君,消息是真的?殿下真的……”
真的什么?真的不见了,还是真的死了。
他没说出来,眼里一片惨痛。
可江遗雪闻言,只轻轻抬了抬纤长的睫羽,绀青色的眸子里是一种晋呈颐从未见过的坚实,声音冷凝,一字一句地说:“她没死。”
没再等晋呈颐反应,江遗雪直接就问:“吾元江如何了?”
一路上担忧焦虑的情绪一下子被迫截断,晋呈颐顿了顿,咽下口中还待问出口的话,道:“河流改道,或堵或疏,现在勉强控制住,但南段一带几乎沦为沼泽,死伤的百姓有二十万以上……最先被掘堤的那几城几乎空了。”
短短几句话说完了这段时间在旧吾的经历,可只有晋呈颐自己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片人间炼狱,一时间都不敢再回忆。
过了好一会儿,晋呈颐才道:“水患过后容易有瘟疫,现下当务之急是防止各方损害扩大。”
“嗯,”江遗雪低低应了一声,说:“这事我已经办了。”
间晋呈颐眸中仍有疑惑,江遗雪解释道:“我已往各国去信,官中征派,民间示榜,不日就会有医官或者民间的大夫去往旧吾,至于流民一事我调派了川岚城的陈尔及沈确主理,当年东南各国战乱,殷上让川岚开城济民,他们已有一套自己的法子,能比其他官员做得更好。”
晋呈颐愣了愣,道:“郎君考虑的万全。”
江遗雪没说什么,翻了翻桌上的的各方战报,道:“周垣驻扎在同曲城且还未向我们提出什么条件,就说明殷上还没有被周垣找到,最有可能的就是还在大曲山内……”
她还受伤了,一个人……怎么办啊……
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江遗雪难以克制地捂了捂眼睛,才继续道:“现下我已经调配了各方守将向衢山城回援,亓徽王安排了剩余事宜,派遣了三王卿领军前来,待援军到达,由你暂任主帅,统摄三军,不论如何都要把同曲城攻下。”
“我?”晋呈颐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道:“郭世子和三王卿既在,我又怎能……”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江遗雪放下手,轻声打断他,眸色也逐渐发冷。
晋呈颐眉眼一颤,惊觉江遗雪如今的模样竟和殷上有几分相似,令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不再反驳,只恭敬地行了个礼,道:“是。”
……
同曲城并不好攻。
一来,它连接来西充、旧吾两个国家,西北处还有一条路直通氏白,属三国交界之地,兵家要塞,整个城池的防御规格很高,光城墙就高近十来丈,异常坚实,并不是当时的九疑城所能比拟。
二来,西充和九祈没有大江大河通过,多戈壁、沙漠,所以很多城垒都没有挖护城河,直接就能兵临城下,但同曲城位于旧吾,吾元江水网密布,支流众多,同曲城的城下就有一条七、八丈宽的护城河,如何渡河自然也是一个要考虑问题。
三来,同曲城与定木城中间的各个城池仍在周垣之手,不论其是否兵败,后路已然留定,若是再让其退至定木城,便又是一番旷日持久的争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