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结结巴巴,并未说出话来,又看向带着帷帽的江遗雪,道:“不知您是否能让贫道观一真容?”
闻言,江遗雪侧身向殷上看了一眼,她眉头微蹙,但还是点了点头。
江遗雪便微微撩起帷帽,和那道士对上了视线。
“是了……是了,”他神色激动,重复了两句,又看向殷上,双膝一屈竟要下跪,口中唤道:“真仙娘娘!”
殷上吓了一跳,忙托住他双臂用力扶起,又见四周有百姓侧目,道:“你先起来把话言明。”
那道士缓了两口气,顺着殷上的动作站了起来,道:“真仙娘娘……”
殷上颇有些头疼,道:“你缘何如此唤我,我不过是一普通人,并非什么真仙娘娘。”
那道士忙摇头,说:“您就是真仙娘娘,永载三十年您曾来过此地,您可还记得?”
见他主动提及往事,殷上和江遗雪隔着帷帽对视了一眼,道:“永载三十年我确实来过此地,但当时此地还是一个叫做莲花村的小村落。”
“是、是!”他点点头,道:“您当年于莲花村杀恶吏济贫民,救我们百十人于水火之中,若不是您,贫道今日恐不能站在这里!”
殷上神色微变,问:“你是……”
那道士道:“贫道俗名唤做章士乾,是曾经住在莲花村的村民之一。”
殷上问:“那这神女观?”
章士乾道:“受您之恩,我等才得以续命,您又予了我等钱财度日,此观便是我们几年后募款所建。”
得知原委,殷上颇有些哭笑不得,道:“何必如此,这实在是……”
她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实在有些不知如何自处。
章士乾看出了她的窘迫,忙道:“您不必自惭,此观本就是我们这些受您之恩的人所建,但许是您的仁德可感天地,此观的香火才愈来愈旺盛的。”
言罢,他又指向那场中的石像,道:“这座像便是小南凿的,不知您是否还记得他吗?”
听到这个名字,殷上脸上出现一丝动容之色,望着那石像,问:“他怎么样?婆婆呢,还好吗?”
章士乾道:“小南在城中开了一个铁匠铺,日子很好,也已经成家了,但婆婆……五年前便走了。”
殷上心中早有预料,但真的听到这个消息,心还是不免沉了一沉,见状,章士乾又道:“婆婆的墓就供在观中,您想去看一看吗?”
闻言,殷上点了点头,二人便跟着章士乾一齐去了殿内。
那高堂之上只供奉一个牌位,也算受些香火,端端正正地刻着:显妣徐弗之位。
见殷上神色怅惘,章士乾便道:“婆婆的晚年过得很好,若非您的慈心,我们很多人熬不过那个冬日。”
殷上沉默地点了点头,持着香烟拜了几拜,将那线香插入了牌位前的香炉中。
……
走前,章士乾亲自送几人出了山门,殷上并未与他透露身份,只说自己正在游历四方,他表示明白,没有多问。
对这座神女观,殷上也并未多说什么,只命林泊玉留下了一些钱财,用于济世救民,且希望章士乾不要过于神化她,也不要宣扬她当年的所行。
章士乾俱都应了,待殷上等人下山走远后,他才撩衣屈膝,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郑重地俯身拜了三拜。
那门边的小童不明所以,走至他身边问道:“师父,你在拜谁?”
他眺望着林间隐隐绰绰的身影,轻声道:“拜恩人,也是拜真仙。”
……
直到下了山回到客栈,殷上依旧心绪难陈,江遗雪看出来了,便问道:“你不高兴吗?”
殷上摇摇头,道:“就是觉得有几分惭愧。”
江遗雪道:“怎么会?”他笑了笑,说:“我走前还另给了那知观一笔钱,让他重修殿宇,为你再塑金身。”
殷上愣了一息,心绪淡去了几分,哭笑不得道:“你怎么也来掺和?”
江遗雪笑了笑,认真道:“对他们来说,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可我比他们受了你更多的恩,也更能明白你的好,殷上,我知道的,你担得起。”
闻言,殷上颇有些动容地轻叹了一口气,把他揽进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