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大概是祁太安真的疯得太厉害,在这场血腥行刑场面里,所有朝臣都是一言不发,没有人敢站出来指责祁太安。
六大世家已经倒了四个,剩下的,秦之宜自不必提,她的女儿秦时本就和天子是至交好友,秦时结交什么人,秦之宜这个母亲肯定一清二楚,这里面又何尝没有她的授意。
再是日薄西山的云家,云家本该最先落下去,但却一直屹立不倒,且最近隐隐有起来之势,不用多言,大多数朝堂上的人都能看明白,那个不声不响的云鹤影已经做出了他们云家的选择——和天子站在一起。
真会选呐,蛰伏的人,报复起来总是会格外狠厉,黎问和世家里面,定然有他们云家的手笔。
最后是荀尘,一向被祁太安所倚重,祁太安不在乎是男是女,可用就行,更何况荀尘睚眦必报,世家和黎问是如何盘算他礼部尚书的位置,他就怎样还给她们。
朝中新贵已经多半是祁太安的人,黎问倒下去后,能够钳制祁太安的势力已经零落得七七八八,很难成事了。
祁太安太狠,这种狠是绝不会留有余地的狠,像是今日,黎问是两朝的丞相,与先帝更有私交,但祁太安只是冷冷看着,不言不语,面上半分悲痛都没有,她也不惋惜,偌大的朝廷失去了一位丞相,她毫不在意。
她就是要黎问死,还要死得这么惨烈,让众人都清楚黎问的下场,虽是黎问谋反,这在哪位帝王那里都容她不下,即使是先帝,可祁太安还是太过凉薄。
这份凉薄像刀子,在朝堂上,祁太安没有顾忌的人,就算是太夫也拦她不得,要杀要剐,只在她一念之间。
趋利避害,这是所有人的本能,明知山有虎,他们却没有世家和黎问那样的底气,偏向虎山行,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在这场灾祸里,保全自己。
祁太安于高位上俯视众生,她看惯了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又觉得无趣。
她从来都是狼,想要拿捏她的人,必会被她沿其道而杀之,黎问自掘坟墓,江山和实权,都握在她手里。
她的功绩远比前世要瞩目,但她心里也清楚,顾昭然这根刺还埋在她身边。
埋在祁晏身边。
想要祁晏高枕无忧,顾昭然和顾家底下的秘密就必须全然弄明白,但也不难。
因为所有要动祁晏的人,都会同黎问一个下场。
刽子手被祁太安提前交代过,她要给黎问最大的痛苦,黎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悔意,她这种人越痛苦就越要叫嚣,祁太安也不想要她的悔意。
她的报复从来都是汹涌的,要么痛苦地死,要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幡然悔悟这种东西,她又不是如来佛,要来也没什么用。
黎问有如此结局,不光是想牵连祁晏,差点祸及他腹中的孩子,她的血脉,更是乱臣贼子,咎由自取。
有什么值得可惜的,自古成王败寇,胜者才有遥望江山定生死的权力,愿赌就要服输。
黎问血红着双眼,死死地凝视着高台上的祁太安,眼神太过骇人,像是要将祁太安拉入和她一样水深火热的地狱之中。
她不甘心,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可以坐上那个位置,现在被绑在这里、被践踏、被凌迟处死的人应该是祁太安。
但她不后悔,倘若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谋反,以她的才智,以黎代祁家的天下已是足矣。
先帝大概没有想到,许多年前她一句朋友之间的戏言,能埋下这么大的祸患。
祁太安不以为意,等到黎问不甘心地咽下最后一口气,祁太安终于大发慈悲,让侍卫将刑架抬了下去。
由黎问开始的谋反清算还没完呢,祁太安的目光停在孙亦桥身上,“孙大人。”
孙亦桥自黎问出事起,就一直在不停地发抖,她贪慕权势,想要借黎问爬得更高,可她也是贪生怕死之徒,此时更怕被黎问的事情连累,谁都知道她是黎问的学生,这些日子又与黎问走得近,要是祁太安言她也有反意,她也只能认。
孙亦桥听见祁太安叫她,头也不敢抬,腿颤着频频踉跄,明明到高台底下,只有几十步,但她每一步都如走在刀尖上一般,就像赴死一样,苦不堪言。
跪在地上,孙亦桥咬咬牙,任凭命运发落,“臣在。”
瞧着地上孙亦桥的样子,祁太安忽然笑了笑,那笑在日光下也是无法驱散的阴寒,不止孙亦桥一个人害怕,其他人心里都在恐慌,要是祁太安兴致上来了,再杀几个人,依照如今的她,谁又能反抗。
郎朗乾坤之下,每个人头顶上都悬着一把刀,落不落,全在天子。
“你是黎问的学生,朕今日这样处置你的老师,你心中可有不满?”
出乎意料的问题,但答案都在大家心中。
“臣没有。”
声音里流露出一丝忐忑,要是从头再来,她不会再当黎问的学生。
孙亦桥低低地伏下去,腰也跟着塌陷,整个人都很没骨气,怕死,但在垂死挣扎。
“那你觉得朕为什么发落她?”
“黎问她暗藏祸心,居然胆大包天,意图谋反,合该有这样的下场。”
咬牙切齿,像是真的很痛恨,谁能料到几日之前,她还在相府尊师重道,果然什么关系遇见了生死,都要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