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左手持剑,身形步伐与那日在四时药堂所遇黑衣人一般无二。沈亭山探其胸口乃是算准了上次伤他一脚后,他短时内必还未恢复。
黑衣人见沈亭山所出皆非杀招,明显有意试探他的武功出路,顿时不敢出招,只敢以寻常功夫应对。
他原本便功力不及沈亭山,如此一来更是落于下风。
沈亭山见状,心中暗喜。他故意放慢攻势,让黑衣人有机会反击。然而,黑衣人却始终不敢全力出击,只是被动地防守。
正当沈亭山即将成功擒住黑衣人时,躲在暗处的陈脊弓着背,小心翼翼地走进山洞。
他悄悄走到梁宽身边,低声道:“大师,吾乃山阴知县,你速随我离开。”
梁宽先是一愣,然后他坚决地拦住陈脊,叹息道:“我因受戒而被罚在这里,一步也不能离开。”
“大师,此处危险,还是速走为妙!”陈脊再次劝道。
梁宽不再说话,而是拿起菩提串,自顾自念起佛号,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陈脊自身也是个极守规矩之人,心知这梁宽脾气与自己一般,现在是劝他不得的,便也不再劝了,索性站在一旁观战。他原本料想不多时沈亭山便能将杀手擒下,倒也不甚危险。
然而,他刚转过身来,却突然发现黑衣人的宝剑竟向自己袭来!
原来这黑衣人见功力不敌,便以烟雾弹一时蔽住沈亭山,转身向梁宽袭来。没曾想陈脊会陡然出现,黑衣人一时不查,倒是在夜色和烟雾的迷惑下,将陈脊错认成梁宽卷走。
沈亭山见状连忙大吼一声:“贼子!哪里跑!快将知县放下!”
那黑衣人自以为抓住了梁宽,全无心思去听沈亭山的叫嚷。他将陈脊夹在手肘处,运起轻功跃出洞中。
这思过崖矗立于万丈深渊之上,陈脊刚才在沈亭山的帮助下才得以爬上来,已是唬得腿软。如今他被黑衣人架着腾空而起,更是惊得尖叫连连。
他惊恐地抬头看向这个的黑衣谋面人,企图穿过那层厚厚的黑布看清楚到底是怎样一个恶人,竟在山阴屡屡害人性命。
他心里想,这样一个穷凶极恶之徒,必定是目露凶光,满脸横肉。
可当他仔细打量过去,却见眼前之人的目光极为温情和善,甚至……还有些似曾相识。陈脊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直到他的眼角浮现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正当陈脊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突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瞬间失去了任何支撑!
这黑衣人竟然放手了!
这丝丝笑意原来竟是对他的告别!黑衣人要将他活活摔死!
霎时间,陈脊身子直往深谷急坠。他惊恐地朝下看去,月色昏暗,底下的深渊漆得仿佛能吞噬一切。这生死一瞬之时,他不知为何,竟猛然想起李氏来。那日她从香山一跃而下,是否亦如自己此刻这般惊惧?
陈脊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他紧闭双目,想来命不久矣。他感觉自己很快便要栽在深渊之中,头穿肉烂而死。好在沈亭山和梁宽还活着,他们终将查明真相,而自己也算忠烈,死得其所。
便在此刻,耳畔忽然传来凛冽的风动,似有长鞭袭来。陈脊自知将死,心道:“原来进地府之前,世间愚人皆要受鞭刑不成?”
他把眼睛睁得老大,忽然眼前闪过一个人影,竟是沈亭山攀着崖边藤蔓冒死前来相救!
“呆子!别做梦了,伸手!”
陈脊大吃一惊,不知发生何事,只管将手伸出。只一瞬的求生机会,沈亭山便牢牢将他攀住,随后高声向崖上喊道:“释缘大师,快将我们拉上去!”
陈脊攀在沈亭山身上,两人在梁宽的帮助下,慢慢向崖上爬去。那黑衣人只当大事已成,也不曾逗留,这次攀岩无人阻拦,不多时二人便踩回实地。
陈脊一站上平地,便觉浑身如散架一般,顿时瘫软在地,五脏六腑都搅成了一团。
梁宽见他二人脱险,也是长舒一口大气,一边阿弥陀佛,一边说道:“为救老衲险些误了二位施主性命,真是罪过罪过。”
沈亭山将身上藤蔓摘掉,忙去将梁宽扶起,躬身道:“梁叔,你切莫拜我,你不认得我了吗?”
第二十五章拨开云雾
沈亭山的话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大石头,在梁宽的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眼睛瞪得大大,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沈亭山,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疑惑,仿佛在问:“我听错了吧?我怎么会认识你?”
沈亭山尴尬地笑了笑,摇头道:“也对,那时我不过是十岁的孩童,梁叔你自然是不认识我的。”
梁宽怔怔地看着沈亭山,显然还是没有认出他来。
沈亭山解释道:“我也是看到您桌上放着的刻刀才认出您的。梁叔不知你可还记得,十几年前,长洲知州沈滔携家眷赴京上任,途径山阴时遭海盗挟持,幸得你出手相助一家老小方幸免于难。”
梁宽眼睛闪烁着光芒,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沈亭山的话让他想起了这件多年前的小事,在这个瞬间,所有的细节都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中,他颤抖着嘴角问道:“你你就是当年那个哭哭啼啼吵着要糖吃的娃娃?”
沈亭山笑着低下头,并不未曾经的自己感到羞恼,反倒坦然道:“那时少儿心性,如今已大不同了。”
梁宽用赞赏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沈亭山几眼,笑道:“确实是大不同了。”